龙凤之姿9

公主拉着王忘的手，发足狂奔。林间的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她的发丝被吹得凌乱，树根与凸起的石块不断牵绊脚步，却始终没有松开紧扣的十指。王忘的手掌覆着薄茧，传来的温度与奔跑时的震动交织，让她的心随着步伐越跳越快。

穿过层层交错的树木，前方斜坡下一块巨石横卧，天然凹陷出半人高的坑洞。公主眼疾手快，猛地拽着王忘侧身俯冲，两人跌进阴冷的石缝。她后背紧贴着潮湿粗糙的石壁，急促的呼吸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没过多久，石块上方传来重物踩踏枯叶的沙沙声，紧接着是震得石面微颤的沉重喘息。每一声呼吸都裹挟着腥臊腐臭，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贴着头顶徘徊，震落的碎石簌簌砸在公主肩头，惊得她浑身紧绷，大气都不敢出。

公主胸腔里刚泄下的那口气猛地凝在喉间，后颈的汗毛因贴上来的温热掌心而骤然竖立。王忘的指尖带着绷带勒出的薄茧，指腹轻轻压在她唇缝，这个曾握过药草与匕首的手，此刻正用近乎桎梏的力道按住她本能的惊喘。他的呼吸声混着石缝里的潮气漫进耳窝："它在假寐。"喉结擦过她发顶，震出细碎的颤音。

石块上方的动静果然变了。原本渐远的喘息突然凝滞，转而化作绵长而缓慢的吞吐，像一张铺天盖地的毛毡，将整个坑洞裹进粘稠的死寂里。公主能听见自己睫毛扫过眼睑的声响，右肩抵着王忘锁骨下方的旧伤，隔着渗血的绷带，竟能数清他急促的心跳——原来这个总在笑的瞎子，掌心也在沁着冷汗。

黑熊的前掌轰然砸在石块上，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公主本能地缩向王忘怀里。他的左臂如铁箍般圈住她腰肢，在石粉飞扬中扭转身体，用后背替她挡住坠落的棱角。潮湿的腐叶气息里，突然混入铁锈般的腥甜——是他绷带上的血渗进了她的衣领。

"别抖。"王忘的鼻尖几乎擦过她颤抖的眉骨，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公主这才惊觉自己的牙齿正在打战，膝盖不受控制地磕着石壁。上方传来利爪刮擦石头的刺啦声，像有人用钝刀在她神经上拉锯，而怀里的男人正用指腹轻轻她腰侧的皮肤，一下，两下，似在数算黑熊呼吸的间隔。

石缝外的光影突然暗了暗，是黑熊庞大的身躯完全覆盖了洞口。

夕阳将林间小径染成琥珀色时，黑熊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王忘的指尖先于身体探出石缝，触到一缕温热的晚风，才轻轻拽了拽公主袖口。两人手脚并用地爬出坑洞，衣摆蹭着石壁上的青苔，在暮色里拖出两道灰绿色的痕。

回去的路上，公主忽然被一片嫣红拽住视线——斜坡上斜生着一棵野果树，碗口粗的枝干上坠满拳头大的红果，在夕阳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晕，像谁把朝霞揉碎了嵌在枝叶间。"快来！"她甩掉王忘的手蹦跳着跑过去，短靴踩过野草，惊起几只金红色的甲虫。

"小心有毒。"王忘的指尖还沾着石缝里的湿泥，话音未落，就见公主己经攥着裙摆往树上爬。她摘下一枚果子举到鼻尖轻嗅，忽然眼睛一亮，转身时发梢扫过他下颌："甜津津的，像蜜渍山楂！"

王忘却没有伸手接，侧耳听着果柄断裂的轻响，眉心微蹙："草木汁液若含生物碱，初闻往往带甜。"话音未落，公主己经拎着裙摆冲进草丛，惊起的野兔刚窜出三步，就被她扑过去按在落叶堆里。灰毛兔子蹬着爪子吱吱乱叫，她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从腰间拔出短刀削下指甲盖大的果肉。

"看好了。"她捏住兔子嘴巴强行撬开，将果肉塞进去的动作带着几分狠劲。王忘听见兔子爪子抓挠泥土的声响，忽然伸手想阻拦，却只触到她手腕上细腻的皮肤。暮色中，她的轮廓被夕阳镀上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像振翅欲飞的蝶。

三息之后，兔子突然吧唧了两下嘴，前爪试探着去够公主掌心剩下的果肉。公主仰头笑出声，指尖戳了戳王忘僵硬的手背："怎么样？本公主的试毒术天下第一！"她弯腰摘果子的动作带起一阵风，红色浆果雨点般砸在王忘脚边，忽然让他瞳孔微颤。"这味道..."他蹲下身拾起一枚果子，指尖着果皮上细密的绒毛，好熟悉，我以前好像闻过！"

"公主己经用裙摆兜了满满一堆，闻言偏头看他，发梢上还粘着半片枯叶："中原哪来的漠北果子？你呀——"她用指尖戳了戳他发顶，"准是闻着甜味儿就犯迷糊了！"

晚风掠过树梢，将最后几缕夕阳揉进她飞扬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