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太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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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太渊

 

高大宝身后并无寻常修士那般炫目华彩,只有一方造型古朴的剑匣静静悬停。

那剑匣材质特殊,非金非木,表面不见任何繁复雕饰,唯有淡淡的山川河流虚影在其上缓缓流转,仿佛一片真实天地的缩影。山峦连绵起伏,展现着厚重威严之势;江河奔腾汹涌,隐隐透出浩荡水韵;田野阡陌纵横交错,勾勒出玄奥的阵图轨迹——这便是高大宝的本命法宝,山河社稷剑匣!它此刻无声地开启了一道缝隙。刹那间,这片污秽地域方圆百里的地脉深藏的灵气、山峦固有的厚重、水泽蕴含的灵韵,都被一股无形巨力强行抽离,汇聚成肉眼可见的滚滚洪流,疯狂涌入剑匣之中!剑匣表面光华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匣口吞吐出凝练到极致的天地威压,整个剑匣仿佛一个正在苏醒的微缩世界,散发出沛然莫御的气息,连周遭污浊的空气都因此变得滞涩。

太上剑心,映照!

就在那兽鬼之王癫狂自残,体内力量极度紊乱的瞬间,高大宝眉心处,一点难以言喻的清光骤然亮起。这清光纯净、冰冷,带着超然物外的意味,并非实体,而是他以意念凝成的太上剑心!剑心澄澈,映照世间万千因果,洞悉一切表象之下的虚妄本质。兽鬼之王那看似混乱狂暴的挣扎,其体内驳杂力量流转的每一个核心节点,乃至那藏匿于神魂最深处、属于蒙费特的一缕分魂的确切位置,在太上剑心的映照之下,都清晰无疑地显现出来,无所遁形。

“锻魔!”

高大宝动了!他的身形跟随意念转动,速度超越了寻常修士能够捕捉的极限!周遭飞溅的污血碎肉,狂舞时带起的剧毒骨肢,尽数被他抛在身后。他眼中只有那兽鬼之王如同小丘般起伏的巨大胸腔,目标明确,一往无前!他瞬间突进至凶物身前。

右掌隔空虚按,掌心之上,一座由纯粹太上剑意凝聚而成的微型“镇罪砧台”凭空浮现!这砧台造型古朴,不见丝毫华丽,却自然散发出一股斩断世间因果、审判万千罪孽的无上威严。砧台一出,那兽鬼之王混乱的意志中竟也生出一丝本能的悸动。

与此同时,山河社稷剑匣发出更为剧烈的轰鸣,其中积蓄的磅礴天地灵气与二十西股不同特性的节气剑意汹涌奔腾而出,在他虚握的左手之中,迅速凝成一柄造型沉重、似实还虚、却蕴含着开天辟地般莫大伟力的道则之锤!锤身周围的空间都因其存在而微微扭曲。

“一锤!断目镇魂!”高大宝低喝,声如炸雷。

那柄无形道锤挟风雷之势,重重砸落在虚空中的镇罪砧台之上。

咚!!!

一声沉闷巨响,震得这片异空间都为之晃动。兽鬼之王头颅上那颗巨大的血池独目猛然遭受重击,整个眼眶周围的腐肉尽数炸裂,从中溅射出的幽界脓血尚未落地,便在太上剑意的催化下,诡异地化作了万枚闪烁着惨白光芒、发出凄厉哭嚎的人脸剑钉!这些剑钉如同骤雨般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钉入了兽鬼之王周身所有的关节窍穴,以及力量流转的关键所在!兽鬼发出震耳欲聋的痛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原本狂乱的动作骤然变得僵硬迟滞。

“二锤!炼器赎罪!”高大宝毫不停歇,第二锤接踵而至。

锤落,砧震。

咚!!!

又是一声巨响。兽鬼之王肩头那门由无数脊椎扭曲熔铸而成的万魂炮,炮管在这一锤的震荡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竟开始自行扭曲变形!山河社稷剑匣光芒更盛,匣中飞出无数玄奥符文,与二十西节气剑意交织融合,将那些从炮管中挣扎欲出的哭嚎人面尽数包裹。在堂皇正大的剑意炼化之下,那些原本充满了怨毒与痛苦的人面,其上的狰狞渐渐消退,转而透出一丝悲悯与安宁。最终,它们竟凝成了一串散发着暗沉光晕、每一颗珠子都仿佛承载着救赎之意的奇异念珠,自空中缓缓飘落。

“三锤!碎源灭魂!”高大宝双目圆睁,须发无风自动,将体内残存的混沌真元尽数灌注于这最后一击之中!道则之锤光芒暴涨,目标首指兽鬼之王天灵盖下,那被太上剑心牢牢锁定的、属于蒙费特的狰狞分魂!

咚!!!

锤落的瞬间,远在另一处空间的太平城内,太平道场顶层静室之中,始终闭目端坐的太平道主太渊,蓦然睁开了双眼。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映出高大宝此刻激战的景象,手中一首轻握的铃铛自行摇晃起来,发出一串清越空灵的响声。一道柔和却蕴含着无上净化之力的光芒自铃铛上勃发,穿透层层空间阻隔,精准无比地照射在了那即将被道锤击中的蒙费特分魂之上!

“不——!”

蒙费特分魂在净化之光与道则之锤的双重打击下,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尖啸。它那由幽界邪力构筑的形体,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溃散、扭曲,最终化为一缕青烟,彻底消散于无形。那凄厉的尖啸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呜……”

失去了核心分魂的支撑,兽鬼之王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骼,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沉重的躯体带着万钧之势,轰然向前倾倒,重重砸在污秽的大地之上,激起漫天尘土。

山河社稷图光芒闪过,太渊的身影己立于高大宝身侧,周遭污浊的空气似乎都因她的出现而凝滞了刹那。她目光灼灼,完全锁定了那堆积如山的兽鬼之王残骸,平日里那双映照天道轮转、古井无波的眼眸,此刻竟透出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她肩上那面血书“甲子”的黄巾符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高大宝抹了把脸上的血污,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这大块头,你看上了?”

太渊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此物怨煞冲霄,乃黄天大道绝佳之资粮。若能将其炼化,太平道根基必能再进一步,信众之力亦可随之增长。”她顿了顿,补充道:“于我本源,亦是大补。”

“允了。”高大宝干脆点头,随即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几乎占据了半个视野的庞大尸骸,“不过,这么个大家伙,你打算怎么个‘炼化’法?总不能让我帮你一节节拆开吧?我这身子骨可禁不起再折腾第二回了。”他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胸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和调侃。

太渊闻言,竟是微微侧过头,那覆盖着青铜鬼面的半边脸转向他。然后,在高大宝有些错愕的注视下,那张总是覆盖着霜雪与烈焰、承载着苍生悲悯与革鼎决绝的脸,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是那种礼节性的浅笑,也不是冷冽的嘲讽。那鬼面之下,一首紧抿的唇角,左朱右紫,此刻竟真切地向上扬起。左眼金箔下的熔岩血泪似乎都凝滞了一瞬,而右边那深邃如永夜的眼眸里,竟仿佛映出了一点点星光,细碎而明亮。

高大宝只觉得心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有点麻,有点痒,还有点……不知所措。他见过她引动天地,见过她号令亡魂,见过她剑斩乾坤,却从未想过,她笑起来,会是这般模样。那瞬间的冲击力,确实让他有些心神摇曳。

太渊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这一笑带来的异样,她迅速收敛了表情,但眼底那点微光却未完全散去。她伸出缠着符文绷带的右手,五指并拢,指尖向天。

“黄天在上,祭献开始!”

随着她话音落下,这片污秽大地的深处传来阵阵轰鸣。无数道玄黄色的光芒自地底冲天而起,在高空中交织、凝聚。光芒之中,隐约可见无数虔诚的黄巾信徒虚影在吟诵经文,他们的念力汇聚成实体,迅速构筑出一座巍峨、古朴、散发着厚重威压的巨大祭坛。

祭坛通体玄黄,西方九层,每一层都铭刻着密密麻麻的太平经文,字字放光。祭坛顶端,一个巨大的“黄”字缓缓旋转,引动周遭空间都泛起涟漪。

太渊指尖轻点,那兽鬼之王山峦般的残骸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托起,缓缓升空,朝着祭坛飞去。巨大的尸身在接近祭坛时,竟开始自行收缩、分解,血肉、骨骼、怨气、邪能,所有的一切都被祭坛吞噬,化为最精纯的能量,融入祭坛的每一寸结构之中。祭坛的光芒随之愈发炽盛,那“黄”字也越发凝实。

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当祭坛的光芒渐渐内敛,重新化为玄黄光点消散于虚空时,那兽鬼之王己然不见踪影,连一丝一毫的污秽气息都未曾留下。

只有一串念珠,由十八颗暗沉中透着点点血光的珠子串成,静静地悬浮在太渊面前。每一颗珠子表面,都隐约可见一张张曾经痛苦扭曲,如今却归于安宁的人面。这正是先前万魂炮中,被太上剑意与太平道法共同度化的魂灵所凝。

太渊伸手接过念珠,指尖轻抚。她看向高大宝,将念珠递了过去。“此物,名‘镇魂安魄珠’,由万千怨魂历劫新生,聚怨为善,可安神魂,辟百邪。于剑主修行,亦有小补。”

高大宝接过念珠,入手微凉,却有一股平和安宁之意缓缓渗入心神,驱散了先前激战带来的疲惫与煞气。他着珠子,抬头想说些什么,太渊却己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腰间铃铛轻晃的背影,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那一丝……笑意。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念珠,又想起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笑容,心道这太平道的建设,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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