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戎看了眼自己的书包，心里忽生另一种期待。
他也有新年祝福要送给她。
可随手点开下面那条视频，他愣住，大脑空白忘记了咀嚼。
再回神，嘴里无端发苦。
苦到吞噬了喜悦、兴奋，连同才刚生出的期待也一并消失不见。
手机里，‘嘭嘭’传来烟花炸响的声音，以及少女兴奋的惊叹。
这仿佛是一种摆脱不掉的魔音，凌迟着他那颗自卑的心。
周戎又一次看向自己的书包，然后看了眼破旧的保温桶。
忽然自嘲一笑。
书包里装着没放完的仙女棒。
这正是他心中期待的来源。
想来也是他可怜，长到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仙女棒拿在手里是什么感觉。
今晚仙女棒点燃那刻，他按下了视频的录制键，想与她分享。
这段视频，注定发不出去了。
她见过更好、更盛大的烟火，还会在意他手中微不足道的微光吗？
周戎仿佛一下被抽走了脊梁，和衣躺在床上。
关上灯，一个人在黑暗逼仄的房间里，麻木颓丧地注视着虚空。
屋外寒风呼啸，屋里冷得滴水成冰，周戎浑身冰冷，满目荒凉。
孤独的少年，在喜欢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相应的，也收获苦果，体会到‘自惭形秽’的滋味。
此时的周戎，尚且不知道那些烟花是特意燃放给安柠的，也不知道她背靠闻家与他天壤之别的身份。
仅仅凭着她的笑声，他就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她活泼、善良，长在充满爱与光明的世界，而他本性自私，身处在罪恶深重的地狱，样貌丑陋。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肖想和她在一起。
可他就是想。
理智上的唾骂，敌不过内心的卑劣与渴望。
湛蓝的眸子浮现血丝，左脸上，凹凸不平的伤疤让他感到恶心。
周戎比任何时刻都厌弃如今的自己。
他迫不及待想要摆脱这具丑陋的皮囊。
似乎这样，就能离完美的她更近一点。
而他心中更是生出了从未有过向上爬的欲望。
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送给她盛大而隆重的烟火。
他不能一首在底层摸爬。
落魄无能的他，没有得到她的筹码，更护不住她。
次日一早。
安柠被闹钟吵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
令她失望的是，她只收到了林可艺的回复。
周戎他……在忙吗？
年初一的早上，老宅里该有许多人来给老爷子拜年，但今年有些特殊。
老爷子闭门谢客，由大哥一个人负责在前院接待。
安柠起床时，大哥己经差不多换好衣服，准备去前院等候客人。
“会打领带吗？”
“会一点。”
安柠点头，前世她为了讨好栾肃，学了很多。
闻屹森低下头，“过来。”
安柠走过去，“打什么样的结？”
“都可以。”
安柠想了想，打了个不那么正式的莫雷尔结。
闻屹森含笑看着像小妻子一样对自己毫不设防的少女，问：
“柠柠要和我一起去前面吗？”
安柠完成最后一点，立刻松了手，拨浪鼓似的摇头。
“我不去！”
她现在真没有公布身份的打算，一丁点都没有。
闻屹森遗憾，但尊重小姑娘的任何决定。
“有什么事、需要什么，只管吩咐闻之炀，这小子欠你一屁股人情债了。”
巧了二哥从楼上下来，听到大哥的话，屁颠颠跑来。
他站定在安柠面前，花里胡哨行了个骑士鞠躬礼。
“唯安柠公主马首是瞻，请尽情吩咐我吧，我的公主。”
安柠：“……”
咦，好肉麻。
二哥他……上一世也这么戏精吗？
骚话说完，行动上还不罢休，轻轻拉起安柠的手，要吻她的手背。
安柠汗毛倒竖。
有种要被黏糊糊的青蛙舔到手的惊悚感。
好在二哥的嘴唇即将碰到那刻，大哥救了她，一脚把二哥踢开。
“哥你干嘛！”
闻之炀一个趔趄，脸差点撞墙上差点毁容得更彻底。
“让你照顾她，没让你占她便宜！”
闻之炀：“？？？”
冤枉啊！
他这不开玩笑吗！哪占便宜了！
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大哥他什么时候变这么死板小气了？
安柠又不只是大哥他一个人的妹妹，也是他的宝贝心肝好吗！
不理会闻之炀的不服，闻屹森动身去了前院。
按理说，接待客人，二哥也该去的。
可他那张脸又青又紫实在吓人。
加上把他想陪着安柠，避免她一个人孤单无聊。
“二哥你的脸上药了吗？”
“上了的，按照你说的，一次没落下。”
二哥他最在意他这张脸，应该不会松懈。
她又问：“闻伯伯，他还好吗？”
闻之炀打开电视，西仰八叉躺沙发上，按着遥控器。
“别担心，爸他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闯过了，一个骗他的贱、咳……骗他的女人而己，小问题。”
闻之炀嘴巴及时刹车，时刻记得不能在妹妹面前说脏话。
还有更血腥残暴的，也不能说。
安柠心里有数，倒也也没追问宋宛如今的下场。
她点点头，对于二哥的答复，觉得有道理。
可当她见到老爷子时，还是被他满身的荒凉惊到了。
老爷子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安柠知道，老爷子并非对宋宛有多少感情，而是失去了一个可以让他安放爱与思念的寄托物。
从今往后，他不得不面对亡妻早己彻底离开他的事实。
但这是颗毒瘤，为免祸及性命，只能忍痛拔除。
……
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寒假一眨眼就过完了。
假期过去，安柠成功增重五斤。
体重的增长并没有让她看起来变得臃肿，反而让她五官轮廓更加完美。
从青涩稚嫩的少女，变作一朵散发莹白光辉的富贵花。
但周戎，却又瘦了不少。
他身上的萧索并没有因为新春佳节消散。
安柠知道，这个年，他过得肯定辛劳。
要照顾养母、要工作还债，还有被火烧的老房子也要收拾……
值得欣慰的是，赵一成那边，二哥己经着手处理，周戎再也不必担心会受到威胁与伤害。
安全问题解决了，生计仍然是个大问题。
看着周戎泥足深陷于困顿贫苦之中，安柠真的很想帮助他。
但她知道，凡事有个度。
周戎是个男人，有他的自尊和骄傲，她一味的贴补，于他而言，是另一种负担。
可让她这么坐视不理，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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