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漏声渗入地牢时，臣夜正数着第三百六十西块青砖上的裂痕。
月光从气窗斜斜切进来，将铁栏的影子烙在他手背溃烂的伤口上——
那是试毒留下的印记，形似冷泉宫檐角悬挂的孔雀铃。
腐臭味中浮动着熟悉的雪松香。
臣夜贴着湿滑的墙壁挪动，靴底碾碎几只毒虫。
转过第七个弯道时，他看见茯苓正用银簪拨弄墙缝里新生的鬼面菇。
月光如银纱披在她肩头，腕间镣铐却泛着不祥的暗红色，那是浸透白泽血的法器"锁灵扣"。
"为什么被囚禁的是你？"
臣夜将食盒砸在石桌上，瓷盏里漂浮的孔雀羽突然首立如剑。
茯苓轻笑时，锁链在石壁刮出刺耳声响：
"这不是常事？"
她忽然贴近铁栏，臣夜看见她锁骨处新添的鞭痕正渗出翡翠色血珠：
"你猜怎么着？我不过就是不小心放走了几个人族。"
“哦？这倒是尊上的行风。”
臣夜嘴角一笑，说道。
"此毒'画眉觞'是我难得寻来。"
茯苓忽然将琉璃瓶掷来，瓶中虹彩液体映出臣夜扭曲的脸，
"抹在唇上是胭脂，入口则成穿肠鸩毒——我要你把它炼成情蛊，一定要是无色无味的那种。"
地牢突然阴风大作，臣夜袖中的同心珏发出悲鸣。
他踉跄着扶住石壁，掌心触到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正"字，最新一道还沾着翡翠色的血。
这让他想起茯苓说过，每具尸体出现，她就会在囚室刻下一笔。
"为什么是情蛊？"
臣夜的声音在地牢回荡，惊醒了梁上倒挂的尸蝠。
茯苓的裙裾突然无风自动，鎏金铃铛与锁链共鸣成诡谲的曲调：
"因为我曾在梦里中国瑱宇下的噬心咒，这一次我就要让他尝一尝这情蛊的滋味。"
她指尖抚过自己心口伤疤，那里正浮现出铜镜纹路，
"也许，唯有爱欲，才能唤醒他灵台深处的裂痕。"
话音未落，甬道尽头忽然传来玉铃轻响。
臣夜慌忙将琉璃瓶藏进袖中，转身时正撞见瑱宇踏碎月光而来。
师尊玄金袍角还沾着星辉，可手中滴血的布袋却在青砖拖出蜿蜒血痕。
"小夜又在研究新毒？"
瑱宇将布袋扔到茯苓面前，三颗人头滚出时仍在发出尖笑。
臣夜认出那是上月在炼丹房失踪的药童，此刻他们的眼眶里正生着孔雀瞳。
腐臭的血溅上臣夜衣摆，他突然跪地干呕。
那些破碎的记忆又翻涌上来：
七岁那年白泽族的那些同胞被拖进镜殿时，指甲在白玉砖上抓出的血痕；瑱宇握着铜镜对他说"这是为你们好"时，镜面映出的往生莲花蕊间，分明缠绕着婴孩的脐带。
"最近人妖炼化的成品太少。"
瑱宇的指尖拂过臣夜后颈，金粉灼得封印阵剧痛，
"你的'千机引'若是成了，何需本尊亲自去捕猎？"
"谨遵...师尊教诲。"
臣夜以额触地，听见琉璃瓶在袖中轻微震颤。
茯苓的笑声从铁栏后传来，混着锁链的叮咚声。
瑱宇离去时，往生莲的异香在地牢经久不散。
臣夜攥着琉璃瓶起身，发现茯苓正在他掌心画符。
翡翠色血珠构成的阵法中，渐渐浮现冷泉宫地下密道的星轨图。
"七日后月蚀时，往生莲会盛开。"茯
苓舔去指尖残血，瞳孔中的金线突然暴长，"若你能答应与我合作..."
她突然拽着臣夜衣领撞向铁栏，鎏金铃铛发出刺耳鸣响。
臣夜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看见她颈间咒印——正是《万蛊谱》最后一页消失的"同心契"。
"就用这画眉觞，让我们的尊上尝尝情蛊噬心的滋味。"
子夜钟声恰在此刻响起，地牢西壁突然浮现血手印。
臣夜踉跄退入阴影时，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着往生莲的香气，在地狱般的牢笼里层层荡开：
"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便与你合作一把，又如何？我又不会少掉一根头发。"
茯苓嘴角微扬：
“臣夜，你果真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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