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段半夏手中的团扇再也握不住，首首掉落在微湿的地砖上。
那声音敲在她心坎上，震得她脑中一片嗡嗡嗡的鸣响。
前几日贴身丫鬟汀州煞白着脸，语无伦次地扯着她的袖子：
“小姐！小姐！奴婢真瞧见了！就在久大夫院子的花架子底下，那只雪白的兔子，它……它‘噗’地一下，就变成一个穿白裙子的少年了！妖……是妖啊！小姐！”
彼时，段半夏只当小丫头白日里看花了眼，或是被坊间那些离奇的妖物传说吓破了胆，还笑着点了点汀州的额头，说她该去回春堂让久大夫开副安神药。
什么精怪化形，不过是无知村夫愚妇口中的妄语罢了。
久大夫才不会留一个妖在身边，他又不是什么楚幽篁！
可此刻——
那抹胭脂红，那对红宝石般的眼瞳……
所有的惊疑、恐惧、长久以来根植的认知，都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
原来那些传言并非全是虚妄！
原来汀州没有看错！
一股冰冷的战栗沿着段半夏的脊柱悄然爬升。
“半夏？”
久宣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骤然拉回了她纷乱的思绪。
“你是害怕我家的小兔妖，不成？”
段半夏猛地回神，才发现久宣夜不知何时己放下玉勺，站到了她身侧。
他温润的指尖还沾着一点琥珀色的汤渍，此刻正有些迟疑地在她眼前晃了晃，试图唤回她游离的神智。
他的目光，却越过段半夏的肩头，带着询问与一丝深藏的警觉，投向段半夏方才失神凝望的方向——
那里，只有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青砖地面，以及窗外雨打芭蕉叶的沙沙声，再无他物。
段半夏的目光却牢牢锁在久宣夜身后，那个少年所在的位置。
迟雪正歪着头，红宝石般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好奇，没有丝毫恶意。
见段半夏望过来，她小巧的鼻尖下意识地轻轻抽动了一下，像是还在回味空气中残留的鸡汤香气。
那动作带着一种小动物特有的天真与懵懂。
一丝奇异的暖流，蓦地冲散了段半夏心底那片冰冷的惊悸。
恐惧的潮水退去，留下的竟是沙砾般细微的……
新奇？这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如此清晰。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迟雪发梢上，一滴将落未落的晶莹雨珠。
段半夏缓缓弯下腰，拾起掉落在地的团扇。
指尖拂过扇面上微凉的丝绢，她重新抬起脸，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真心的、带着雨后初晴般明朗气息的笑容在她脸上漾开。
“哦，没事。就是我们的迟雪太过美丽，我就是看呆了罢了。嘿嘿……”
段半夏的声音比雨丝还要轻柔。
她的目光越过久宣夜担忧的肩头，首首落在那月白襦裙的少年身上，眼底漾着未曾有过的温和光亮！
“而且我觉得……迟雪这个名字……”
她清晰地唤出那个名字，仿佛在确认一个崭新世界的存在：
“非常可爱。”
她的视线悄然下垂，瞥过方才团扇掉落的地面。
一小片水渍尚未完全干透，隐约勾勒出三瓣梅花般小巧可爱的轮廓，无声地印在青砖之上，如同一个刚刚降落在人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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