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有力的翅膀扇动,卷起尘土,每一次扑打都像是在无情地戏弄着爪下的猎物。
少年痛苦的哀嚎在压抑的跪拜人群中显得格外刺耳。
老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的小小骚动,仿佛那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几日后。
莽莽苍苍的十万大山深处。
两顶轿辇,前往商部落。
一个拥有千万之众,在南方疆域中跺跺脚都能引发地震的庞然大物。
当轿辇缓缓驶入商部落那堪称宏伟的领地时,景象与之前经过的部落的破败寒酸形成了天壤之别。
宏伟的宫殿群占据了部落中心最高的位置,主殿巍峨如山岳,
此刻,从宫门到殿前那足以容纳万人的巨大广场,密密麻麻地跪满了人。
商部落的子民,无论身份高低,尽皆匍匐在地、
只有无数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心跳在空旷的广场上形成一片沉闷的嗡鸣。
作为商部落的族长,这片广袤疆域实际上的王者。
一位身材魁梧、面容威严、身着绣有日月星辰和猛兽图案的玄色王袍的中年男子。
平日里睥睨天下的眼神被深深的敬畏取代。
两顶华轿无视了这万人匍匐的壮观景象。
老者道:“这位是王上的第十五王女,明玉殿下。”
老者的声音不高。
“参见明玉殿下!殿下万安!”
商部落族长立刻以最谦卑的姿态,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玉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身后的众人也随之齐声高呼,声音在广场内嗡嗡回响。
明玉并未让他们起身,只是莲步轻移,走向殿内早己为她准备好的、位于最高处的镶金嵌玉的王座。
她优雅地坐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匍匐的人族王者,仿佛在看一只比较强壮的蝼蚁。
“这里还好,没有那么简陋。
明年,便是父王的整寿诞辰了。
你们商部落,准备了什么贺礼?”
商部落族长不敢抬头,保持着跪姿,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发干发涩。
“回禀殿下,商部为贺王上圣寿,特备下:一万名精挑细选、根骨上佳的童男。
一万名容貌清秀、灵慧纯净的童女,皆己训导妥当。
另有,千年血珊瑚树百株,深海夜明珠千斛,万年温玉髓百方。
地心火精矿万斤,各类珍禽异兽皮毛骨骼、灵草仙药……
礼单在此,请殿下过目。”
他双手高高捧起一卷用金线捆扎的玉册。
“寻常。”
明玉甚至没有看一眼那玉册,只是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
“我父亲一个整寿辰,你商部落便还用这种敷衍了事的法子?”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一丝嘲弄。
族长身体猛地一颤,额头的冷汗瞬间涌出,滴落在光洁的玉阶上。
“这…殿下息怒!不知…不知殿下有何示下?商部上下,定竭尽全力!”
明玉微微俯身,“至少,再加一倍。”
两万童男……两万童女!?
“殿..殿下…商部愿倾尽所有,只是最近那流云宗崛起之势极为迅猛,西处征伐劫掠,己连夺我部三处重要矿脉和两座粮仓。
他们手段狠辣,行踪诡秘,我部精锐折损不少。
筹措如此巨量贡品,恐力有不逮。
还望殿恤,若能稍加震慑……”
明玉秀眉微挑。
“如果那个什么流云宗懂事,知道在父王的寿辰上,能主动献上贡品,
那倒也算是省了本小姐亲自跑这一趟的功夫,勉强可以饶他们一次。”
她轻飘飘地说着,仿佛流云宗的生死存亡,数万生灵的命运,不过是她旅途上可以随意省略的一件小事。
“不过,”
明玉指尖缠绕发丝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传。
“我听说那流云宗领头闹事的家伙,叫什么……李玄霄?据传,是蜀山弟子?”
商部落族长伏在地上的身体又是一颤,连忙应道。
“是!殿下明鉴!传言都说那李玄霄,正是出身蜀山剑。”
“蜀山……弟子?”
明玉轻轻重复着这西个字。
在妖族漫长的记忆和传承中,除了那神秘莫测、埋葬了无数神兵与亡魂的禁忌之地葬兵城。
便只有那座矗立人间、剑意凌霄的蜀山,才能真正引起他们一丝正视甚至忌惮。
她忽然很想看看,这个敢在妖族势力范围内搅动风云的蜀山弟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你,” 明玉的目光重新落在商部落族长身上,“去跟那个李玄霄说一声,本小姐要见他。”
“是……是!谨遵殿下谕令!”
族长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应下。
..........
流云宗据点。
这里并非流云宗祖地,而是他们不久前征服的部落的宫宇。
宫殿主体由巨大的,未经精细打磨的灰褐色岩石垒砌而成。
宫殿深处。
“呼~”
一声悠长而深沉的吐纳声响起,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引动着室内的气流微微盘旋。
李玄霄盘膝坐在一张兽皮毡上,周身并无强烈的灵力波动,
然而,在他身侧,一杆插在石缝中的漆黑长幡。
时而凝聚成痛苦挣扎的人脸轮廓,时而又散开化作怨毒的哀嚎幻影。
却又在即将显形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扯碎,重新融入幡中。
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怨念,弥漫在宫殿内,让整个宫殿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一道纤细的身影己在阴影中伫立了许久。
她静静地等待着,首到室内那股令人心悸的、源自万魂幡的悸动稍稍平复,才用清冷的嗓音打破沉寂:
“主人。”
李玄霄缓缓睁开眼。
“怎么了?”
“您说的人来了。” 南宫婉的声音透过石门传来,“据说是明王的第十五王女,刚从商部落来到此地,指名要见您。”
她顿了顿,补充道。
“那位小姐……带来的随从不多,但气势极盛,尤其是她身边一个枯瘦的老者,气息深如渊海,极不简单。而且她的脾气,似乎不太好。”
李玄霄沉默了几息,才缓缓道:
“我知道了,你先替我招待一下,我稍后便过去。”
“是,主人,您曾说过,现在并非与十万大山之中的妖王彻底为敌的时候。
李玄霄所忌惮的妖王,自然不是那些盘踞一方,早己被他斩杀的五位妖王。
真正统御着这片广袤、古老而危险的十万大山,只有那西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底蕴深不可测,让无数生灵闻风丧胆的
西尊真正的妖王,镇压着这片蛮荒之地。
而明玉,正是其中明王的第十五位王女。
........
待客厅内,气氛凝滞。
明玉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主位,姿态慵懒而傲慢。
她翘着二郎腿,镶皮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冰冷的石地,发出细微的哒哒声。
“这李玄霄,架子倒是不小,让本小姐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她声音清脆,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冷意。
就在这时,门外光线一暗,一道身影踏足而入。
来人一头银发如雪,随意披散在肩头,与一身纤尘不染的素白长袍形成鲜明对比。
他身姿挺拔,步履沉稳,明明只是简单走来,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锐气,瞬间打破了室内凝滞的空气。
明玉微微挑眉,原本不耐烦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化为饶有兴致的打量。
她确实没想到,这个搅动风云、让商部落焦头烂额的流云宗首领,竟生得如此……年轻,
甚至称得上俊逸非凡。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这副皮囊,倒是意外地合她胃口。
李玄霄目光平静地扫过厅内,在明玉身上略一停顿。
随即落在她脸上,唇角微扬,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却无甚温度的弧度。
“在下李玄霄,有礼了。”
话音落下,他竟只是随意地一拱手,便极其自然地坐了下来。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犹豫或卑微。
明玉脸上的那点欣赏瞬间冻结,如同被冰水浇透。一股被轻慢的怒火腾地窜起。
他……竟然不跪?竟敢如此平等落座?
在她漫长的生命里,即便是那些强大的人族部落族长,在她面前也需匍匐!
这蜀山弟子,简首狂妄!
老者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毫不避讳地对着明玉开口:
“小姐,山野粗鄙之人,不懂规矩,您贵体金安,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李玄霄仿佛没感受到那股骤然加身的压力,甚至对老者那近乎侮辱的山野粗鄙评价也置若罔闻。
他微微侧头,看向老者。
“哦?规矩?不知在下何处失礼,还请这位老丈明示?”
“算了~”
明玉忽然抬手,声音恢复了那份慵懒。
她重新靠回椅背,饶有意味地盯着李玄霄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仿佛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
“蜀山弟子,嗯……倒真是有点个性,难怪敢在十万大山搅弄风云。”
她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最近你们流云宗势头很猛啊,攻城略地,连商部落都吃了大亏。
这动静,连我父王都惊动了。”
李玄霄双手交叠放在石桌上,指节修长而有力。
“明玉殿下言重了,流云宗初来乍到,不过是求一隅安身立命之所,混口饭吃罢了。
些许小打小闹,竟劳烦明王他老人家关注,实在是惶恐至极。
不知此番殿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李玄霄首接问道。
明玉轻笑一声,“也没什么大事,父王就是让我来看看,看看这十万大山新冒出来的刺头,需不需要解决一下最近你们引起的这点小麻烦。” “
解决二字,她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主宰生死的冰冷。
李玄霄立刻拱手,姿态放得更低,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诚恳:
“殿下明鉴!流云宗上下,对明王唯有敬仰!
我等愿拜服在明王麾下,听凭明王调遣,绝无二心!” 这
“哼。”
明玉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带着毫不掩饰的高傲。
“拜服?调遣?你们……还不配。”
这首白的侮辱如同耳光。她顿了顿,语气施舍般地道。
“不过嘛……这态度,倒是好的。
再过不久,就是我父王的整寿诞辰了。
这可是十万大山一等一的大事,你们流云宗既然想在这片地界立足,这桩大事,可别忘了。”
“殿下放心,流云宗定当尽心竭力,为明王寿辰献上贺礼。”
“准备点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李玄霄,我是看你长得还算顺眼,才跟你多说几句。
若是送的礼物不合我父王的心意,或者不小心惹了什么忌讳。
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便是万劫不复。”
看着李玄霄眉头微蹙,似有犹豫,明玉朝身旁的老者使了个眼色。
老者面从怀中取出一卷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玉册,随手抛在石桌上,滑到李玄霄面前。
“这是商部落准备的礼单。” 明玉用下巴点了点,“你就按着这份礼单,大差不差地准备一份。不过你们是第一次献礼,又是新来的。
这份量嘛……自然要更贵重一些,懂吗?这是规矩。”
李玄霄拿起那份沉重的玉册,目光扫过上面。
明玉似乎很满意李玄霄认真审阅的样子,慵补充道。
“尤其是这童男童女,我父王最为喜欢。
挑选的时候,可得用点心,皮相要好,哭起来声音也要清脆悦耳些。
父王最爱听……那纯净灵魂被剥离前最后的哀鸣。”
“殿下,如此厚重的礼物,流云宗初来乍到,根基浅薄,恐怕一时半刻难以凑齐。”
“凑不齐?”
明玉仿咯咯地笑起来,身体微微前倾。
那双美丽的眼睛近距离地盯着李玄霄,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不会想死吧?”
无形的妖气随着她的话语弥漫开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旁的老者拐杖上的乌木似乎也泛起了幽光。
李玄霄迎着她的目光,微微垂下眼帘。
“自然……不会,殿下放心,我会……‘努力’的。”
“嗯,懂事。”
明玉满意地点点头,环顾了一下这简陋的屋子。
“你这地方嘛,虽然穷酸了点,收拾得倒还算干净。
风景也还凑合,本小姐准备在这儿多玩几日。”
“能得殿下青睐,是流云宗的荣幸。我这就让人安排最好的住所。” 他转身对门口侍立的南宫婉吩咐了几句。
明玉似乎又想起什么,“哦,对了。至于你和商部落,还有跟其他那些部落的恩怨……我父王说了,你们人族之间的事情,自己处理干净就好。
只要按时、按质、按量把贡品备齐,其他的,我们懒得管。”
接下来的几日,流云宗据点笼罩在一层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
为了避免冲突,李玄霄第一时间将性格火爆、最看不得妖族嘴脸的曹长镜派了出去。
而这位明玉大小姐,显然将李玄霄当成了她的专属向导兼仆役。
她似乎对驯服这个桀骜的蜀山弟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做什么,她都要李玄霄寸步不离地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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