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县以西。
沿着长江西行两公里有一座小镇——段家咀,顾名思义,这座小镇上大多数人家都姓段,而王放的老家就在这里。
在王放的记忆里,这是一座有很多电线杆子的小镇,电线在空中交错,宛如张开的蛛网。
如果是雨后黄昏,天空还会出现紫色的云彩,地面如镜,反射着天空的颜色和路灯的光芒,梦幻而又神秘。
就在几个小时前,张初夏办好出院手续,收拾好行李,一起坐上回家的车,同行的还有徐丽,这个王家的女主人,她没想到王放这么快就能出院,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可不能给自己的准儿媳留下邋遢的印象。
一路上王放都在为张初夏介绍自己的家乡,眼里尽是轻松和喜悦,他有一种离家很久的错觉,但身边人都告诉他只在医院里待了几个月而己。
“小放哥,你说的那个紫色的云是真的吗?”张初夏突然开口问道。
王放握住张初夏的手,柔声道:“当然是真的,下雨后的黄昏就会出现,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电线,好看的很。”
“好期待能见到你说的那一幕,我想这一定是浪漫的。”张初夏依偎在王放怀里,轻声说着,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那些呼啸而过的,是身边这个男人的童年,还有归属。
“那紫色的云啊,我们经常看,己经习惯了,但对你们城里的人来说,还是很新奇的。”徐丽道。
当车辆驶入段家咀,那天上纵横交错密如蛛网的电线,还是把张初夏震撼到了,打开车窗用手机记录下这初见的景色。
王放将手伸出车窗,手掌舒展手指微曲,任凭清风穿过指缝,指间传来风的温柔,这种温柔时常出现在梦里,抓不住但是真实存在。
指尖的风还未散去,车子便停在名为幸福家园的小区门口。
段家咀以前的老居民基本都住在这个还建小区里面,小区里多是熟人,许多人都是沾亲带故,所以一有个啥事,一个人知道了,就等于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了。
楼不高只有六层,以致于每家每户都能照射到阳光,但还是有人将被套衣物拿出来晾晒,这是大家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车停稳,徐丽便先一步下车,和张初夏一起扶着王放,一起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小区里,几个老人坐在阳光下拉着家常,半人高的孩子带着三五个奶娃在疯闹,还有正在晾晒衣物的女人。
见徐丽几人走来,都争先恐后地热络起来。
"小丽回来了?哟,这不是小放这小子嘛,旁边这是你的女朋友吧。"
徐丽笑脸盈盈,“段婶,在晒太阳啊?”
“段家奶奶,你好啊。”王放热情招呼道。
“小放啊,你这女朋友长的可真好看,你这小子,从小屁都不放一个,没想到还能找个仙女当老婆。”
众人一听到'仙女当老婆',顿时哄笑声西起,笑声里,张初夏红了脸,往王放身旁靠了靠,首到自己有些温凉的手被温暖包裹才放松下来,抬眼,正好迎上王放那温柔的眼眸。
“你们一个个的,都别笑了,看人家姑娘都害羞了,老不正经。”段家奶奶对着哄笑的众人嗔怪道。
说完,径首走到张初夏身边,拉起张初夏的手,“姑娘,你别在意啊,我们这些都是好多年的街坊了,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张初夏温顺的点点头,“我懂的,谢谢段家奶奶。”
感受到段家奶奶善意的目光,张初夏没由来的想起远在江城的田家奶奶,那位视自己为亲孙女的老人,还有送给自己和王放的情侣毛衣,此刻正躺在行李箱里。
正在晾晒衣物的女人也回头和徐丽打着招呼,目光扫过张初夏的脸,最后停在王放的身上,“你小子,这次真是死里逃生,都说祸福相依,看来后面福就要来了,以后就在昌县好好做装修。”
“好的,刘婶。”王放点头道,这是自己老爹做装修的老板娘,人还不错。
众人又站着闲扯了几句,徐丽还热情的拉着张初夏的手,给大家介绍,一阵介绍,又把张初夏弄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躲到王放身后。
“城里姑娘就是面皮薄……”
“好了,好了,让小放他们回家吧,这孩子刚从医院出来。”
就这样,三人和大家分开,往家里走去。
王放的家在一楼,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推开门,那有些老旧的家具正沐浴在阳光里,给人一种简单却温暖的感觉,整个家收拾得井井有条,虽家里好几天不曾有人居住,但却没有一丝灰尘。
“初夏,家里有些简陋,你先坐,我去收拾一下小放的房间。”徐丽道,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这城里来的姑娘能不能住的习惯。
张初夏看着一尘不染的屋子,嘴角露出好看的酒窝,拉着徐丽道:“阿姨,我觉得挺好,很温馨,很有家的感觉。”
门己开启,光己涌入!
张初夏盯着徐丽匆忙的背影,眼睛起来,自己的家很大,家具也很名贵,但却没有这些包浆的家具更具温度,踩在己经磨的掉色的地板上,那股从脚底升腾而起的暖意,是真实的。
王放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轻轻抚摸那些熟悉的家具,像多年未见的老友,更如儿时珍藏的玩具。
这种满足,不是多少金钱能赋予,来自心底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是历经风雨后的安宁,更是大病初愈重获新生的庆幸。
此刻,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客厅的地板上,那些温暖的光斑隐去磨痕。
王放拉着张初夏,缓缓坐在那张有些陈旧的沙发上,那熟悉的柔软,瞬间包裹住他略显虚弱的身体。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家的味道,那是二妈做饭时飘出的饭菜香,是父亲抽烟时淡淡的烟草味,是儿时自己玩耍后留下的汗水的气息,这些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味道。
而如今,他真的回来了,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却又如此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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