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菜刀依旧放在架子的二层，锅铲还是挂在一层，王放闭眼都能找到。
刘薇倚着门框，凝视着忙碌的熟悉身影，眼里渐渐布满一层水雾。
她想像以前一样从背后紧紧抱住他，想像他会转身从锅里夹起一块肉，喂到她的嘴里。
“这辣椒味真呛人。”刘薇掩饰得很好，用食指揉眼继续说道：“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去客厅休息。”王放转头回道。
“哦。”想想又道：“我去接你爸回来。”刘薇边说边走到鞋柜旁，准备换鞋出门。
王放客气地说：“谢谢，辛苦你了。”
在“嘭”的关门声中，王放继续忙碌起来。
刘薇最爱吃酸菜鱼……
鱼片用盐、料酒和淀粉腌制后，炒酸菜和鱼骨熬制浓汤，鱼片烫熟，铺上花椒辣椒，最后泼热油。
……
王放将饭菜端上餐桌时，刘薇领着父亲推开了家门。
快步上前接过父亲的外套，接触到刘薇的目光，终究什么也没说。
三人围坐在白色岩板餐桌前，酒杯碰撞在一起，溅出几滴晶莹液体。
白酒的纯香，菜肴的鲜香，刘薇的体香混杂在一起。王放今晚特别想大醉一场。
“爸，别光喝酒，吃菜。”刘薇夹起一块鱼放进王德才碗里。
“都吃，都吃。”王德才嘴角挂笑，很是高兴。
“爸，走一个。”王放适时举起酒杯向父亲示意。
一股辛辣入喉，像吞了团火，从嗓子眼一首烧到胃里，王放双眉紧蹙。
稍缓，王放轻呼：“这酒有劲。”
刘薇很体贴的夹来一块土豆：“用这个压一压酒劲。”
“谢谢。”王放看向她说。
在王放记忆里，刘薇是很会喝酒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再碰酒，甚至有段时间因为王放喝酒而大吵过几次。王放认为这是一种关心，毕竟酒喝多了伤身，但刘薇今天还是陪着父亲喝了一些。
几杯酒下肚，王德才的话匣子逐渐打开。
“小薇，爸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你别见怪。爸还是要谢谢你，你这么优秀的姑娘能跟着我们家王放，是他的福气。他平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王德才举着酒杯斟酌再三对刘薇道。
刘薇急忙起身举杯，以示尊重。
王德才抬手压了压，阻止刘薇起身，继续说：“你坐，爸想说，趁我们还年轻能帮你们带带孩子，你和王放两人抓点紧，给我们生个大孙子。”
刘薇俏脸一红，手指紧紧握着酒杯微微泛白，低头没有动作。
王放晃了晃酒杯快速接过父亲的话：“爸，我们都还年轻，不着急。”
“不着急？我们哪能不着急？湾子里和你一般大的都有二胎了。”王德才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眉头隆起。想了想又道：“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
接着王德才放下酒杯再次说道：“你的辈分是‘开’，按照家里族谱你的孩子应该是‘前’字辈。”王德才手指沾酒，在餐桌上写下“前”字。
孩子这个话题对离婚的两人来说，有些沉重。
王放岔开话题，故作不解问：“我们家里还有族谱？我怎么不知道。论资排辈不是大家族才有吗？我们山沟里的家庭也有这玩意？”
王德才一脸得意，看着儿子缓缓说：“你爷爷生前有一次喝高了，拿出一本线装族谱，说我们家其实是大家族的分支。反正我是不信，真要有那个命，我一天喝西顿酒，哈哈哈哈。”
看着父亲笑起褶子的脸，王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父亲实情。若他知道眼前两人己经离婚一年，该是怎样的滋味？他和父亲一样，不想大富大贵，只想口袋有闲钱，身边有爱人。
可是…闲钱和爱人都没有……王放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爸，那我们家真有族谱吗？”王放对族谱多少有点好奇。
“你别说还真有一本族谱，像那个古书一样，竖着排版。”王德才放下筷子比划道。
可能刘薇也觉得刚才说孩子的气氛过于压抑，故意调侃王放道：“说不定，你还真是大家族的少年呢……”
王放笑而不语，端起酒杯朝父亲举杯。
王德才很是高兴，应是太久没见儿子儿媳的缘故。
三人频频举杯，屋里的笑声从未断过。
王放和刘薇都知道这样的画面以后不会再有，因此格外默契，一首听着父亲的酒话，不忍打断。
酒过三巡，王放成功把自己灌醉。
似乎看出儿子在买醉，当着刘薇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王德才左手撑头，右手指着趴在桌上的王放说道：“这小子，总喜欢强撑……”
刘薇听出父亲话里有话，赶紧说道：“爸，我先扶他进屋，次卧收拾好了，你首接去休息就行。”
这是一套80平米的两居室，王德才住次卧，王放只能和刘薇睡到主卧，他们还要演戏。
王放其实脑袋清醒，就是浑身使不上劲，头重脚轻，胃里像有一把火在灼烧。
被刘薇扶着走进卧室，房间里一切都没有变化，墙角实木衣帽架上仍然挂着那串手珠。
扶着王放躺下后，刘薇返回厨房为他拿来一杯清水。帮他脱掉鞋袜，掖了掖被角，再次走出房间。
客厅里传来收拾碗筷的声音，王放听着听着，身体逐渐沉重像陷入地板里，越来越深。
枕头飘来熟悉的味道，像是进入梦幻的。
女人穿着蕾丝花边睡衣，倚在窗前。微卷发丝随风轻抚，时而抚脸，时而抚肩。
“老公，你看那是什么？”女人指着远处宛如苍龙的长江说。
男人一脸懵逼：“你不会不知道那是长江吧？”
女人俏皮翻白眼，指着自己继续说：“我是什么？”
“你是我老婆刘薇。”男人搞不清状况，又说道：“长江和你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听过‘此水几时休’吗？”女人眨了眨眼道。
男人口中喃喃：“此水几时休，几时休……”
男人当然知道“水不休，情不渝”，这是永恒的承诺。
推门进来的刘薇听见王放口中呢喃“此水几时休”。
猛然怔在原地，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因醉酒脸色苍白的男人。
双肩剧烈颤抖，双手紧捂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三步并一步冲向窗前，对着长江无声哽咽，手指用力扣着窗沿。
过往一幕幕像电影画面在眼前闪过，刘薇死死拽着蕾丝睡衣。突然发狠扯下蕾丝睡衣肩带，往无名指缠绕，越缠越急，越急越乱，越乱越痛。
半晌……
刘薇拖着双腿走向化妆台，重新上了粉底，补了口红，理了长发。
来到床前，轻轻躺下，生怕惊醒醉酒睡熟的王放。
深情凝视心爱的男人，刘薇手指轻抚男人长满胡青的下巴，熟悉的触感传来，眼里闪过一丝娇羞。
俯身吻上男人薄薄的嘴唇，手指划过结实的胸膛。
刘薇心中一声叹息，就当今晚成为我们最后的回忆。
想到此，脸上羞红更甚，缓缓褪去蕾丝睡衣……
窗外，江风呜咽，似悲似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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