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诺依重新给老姜消毒,上药,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又把保险子给老姜喂了进去,“阮姨,过来帮姜叔把药吞下去。”
“哦,好。”余诺依接过包,让出位子,让阮婉给丈夫喂水。
一眼看到床头的地面木板上有碗筷,余诺依过去把粥和蛋花汤融在一起,倒了两碗,端过来,“阮姨,把这个喝下去,你太瘦了,姜叔需要你照顾,你不能倒下。”
香喷喷的蛋花粥让阮婉再次红了眼眶,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余诺依,然后端过来,几口喝下,温热的粥水,口感适宜,几口喝下,饥饿的胃部得到了久违的安抚。
“他们明天应该不会过来了,我留给你们的米,你别忘了煮的黏稠些,野菜不要放太多,这几个鸡蛋,照着三餐来,三天的量,吃完了我再送。药,我也留给你,万一晚上发烧,就把退烧给他喂一粒。”
阮婉想开口拒绝,刚张嘴就被余诺依猜到她想说什么,“不要想太多,你俩现下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活不下去,一切白瞎。相信我,黎明一定会来。”现在是1971年,还有五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说完,余诺依也没再待着,留下东西就走了。
阮婉红着眼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好,心里是难言的复杂,她也是没想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要这么帮他们,她图什么,还有,她不允许他们打听她的身份,但她的一言一行,无一不是在助他们过难关。
收拾完毕,回到病床前,却看到丈夫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来,怔怔的看着她。
“老姜,你醒啦!”拉过小板凳坐在床边,阮婉眼中含泪,“喝点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姜转头看着妻子手里的碗,没说话,点点头。
见状,阮婉喜极而泣,立即给老伴儿喂下粥食。
当口腔里充盈着蛋花大米的香味,老姜眼角滑下滴滴晶莹,不管这姑娘图什么,总归,只要不违背原则,他都可以让她得偿所愿。
夫妻俩将瓦罐里的粥和蛋汤全部喝完,精神气好了很多。
“那姑娘姓什么?”吃完饭,老姜也没了睡意。
“她让喊小余,多余的余。”阮婉回想起小姑娘说起多余的余的时候,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僵硬,显然,这也是个有故事的姑娘。
牛棚中一片温馨的时候,村长家,是片片愁云。
“爸,那老姜,会不会死?”黑壮的男人愁眉苦脸的看着凳子上抽烟的老汉,老姜下放过来已经三年了,帮了村里人不少忙,村里人有些不舒服的,也会去找他,但是,现在,因为上面一个电话,他们这次可能会把老姜打死,这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亏心。
“老头子,要不咱们送点吃的去吧?他们没什么吃的了,这次流了那么多血,老姜怕是会熬不过去。”老妇人于心不忍道。
老汉叭叭几口烟,吐出来,半响才道,“你们以为我想吗?上面那个,要他的命,我们要是帮了他,一旦他活过了今年,你们以为,咱们能得什么好?老姜他们下来之前可都是有身份的人。”
老姜这种原来有身份的人都斗不过那些人,更何况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敢违背那人的意思,他们一大家子,谁也逃不了。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余诺依自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儿,但,她每天都会醒来很早,天天盯着村里的动静,庆幸的是,三天内,没有任何人去牛棚里看,也没有闹的,阮婉每天干着两个人的活儿,虽然身体极致疲惫,但能吃饱,似乎也不是那样煎熬了。
关键是,老姜的身体在慢慢好起来,加上余诺依的投喂,都让她觉得,也许,一切并不是那么让人绝望。
第三天晚上,余诺依再次出现在牛棚里,这次,她看到坐在床板上,精神不错的老姜。
看到她出现,老姜便笑着招招手,“你来啦,进来吧。”
余诺依:这态度,还挺好,受宠若惊。
将掀开的帘子放下,余诺依有些尴尬的走向老姜。
“小余,谢谢你。”
待余诺依坐下,老姜便开口道。
怔然的对上老姜的眼睛,余诺依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是后现代吗?
“你可有所求?”老姜还是决定问出来,他不想平白受了这份情。
余诺依终于明白,原来他们认为自己对他们有所求。
不过,换位思考,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如果自己不是带着使命而来,而是真正的属于这个时代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不至于去落井下石,但,明哲保身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
所以,他们竟然需要一个理由,那她就给出一个理由吧,这样,大家都安心,她也能完成任务,“我想跟您学医术。我是一名药师,只认识一些药物,还有化学制剂啥的,然后就是一些制药的技巧,简单的医理,再多就没有了。”
老姜诧异的看着余诺依,显然是没想到,她这么费尽心思的接济他们,目的是为了拜师学艺。
“医者仁心,你可有?”老姜目光灼灼,盯着余诺依的眼睛,似是要分辨她的内心深处,是否有一颗仁心。
“我的一生,都会救死扶伤,直到死去。”这个梦空间,如果伴随她一生,可不就是要一辈子都救死扶伤么,如果梦空间中途消失,她也会继续开药店,卖良心药,自然,也称得上是救死扶伤吧?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老姜干瘪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我会记住的,老师。”余诺依笑着应道。
老姜听到余诺依这话,也跟着笑起来,眼中,是对她的认可。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余诺依每天天黑都会过来,并且送来米粮和肉蛋,然后,在小小的牛棚里,听着大佬讲课。
余诺依不确定自己可以在这个梦里多久,总归,应该是要陪着大佬渡过这一次的死劫的,所以,她把每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学,晚上舍不得睡,实在累极就眯一会儿,醒来就继续学。
村里的行动,每隔半个月,就会继续上一次的情况,余诺依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只能给二老疯狂的进补。
只要身体好,就没有什么抗不下去的。
就这样,一晃三个月过去,村里人也觉得奇了怪了,为什么老姜夫妇这么久,都折腾不死,看那脸上,都折腾出肉了,难不成他们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又或者是谁私底下帮衬了?
终于,有那丧良心的村民带着人,过来把二老的牛棚给掀了个底朝天,找出来剩下的一斤精米,顿时就像是苍蝇见了粪球,打了鸡血一样借此生起了事端。
这一次,二老被安上了偷盗的罪名,斗争结束,就被送到了农场。
这段时间,阮婉偶尔也会跟余诺依提起,哪些人以前会经常过来找老姜治病,余诺依缠着阮婉指出那些家来,然后挨个记住了样貌,以防万一。
果然,后续发生的一切事实证明,未雨绸缪是对的。
二老被送去农场后,余诺依花了三天时间挨家调查,发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真相,那些带着人掀翻牛棚的,正是那几家中,被帮过最多的人,其他几家自然也不遑多让。
这种恶劣到极致的人性,让人作呕!!
村长家,也没少受过二老的帮助,却在二老被整的时候,选择落井下石,做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老去了农场的第四个晚上,余诺依抱着从黑市换回来的汽油,撒满了这六家的边边角角,志在让他们的资产,全部化为灰烬!!
“救命啊……起火啦!!!”半夜,整个苎麻村漫天都是火光,分为六个方向,那几个在村里横行霸道,家家避之不及的恶霸家里都起火了,凡是有木质结构的位置,都成了火球,火势猛烈,一发不可收拾!除了有时间逃出来,里面的物资,没有任何抢救的机会。
“我的个老天爷诶!!!夭寿哇……不得了了啊啊啊啊啊……我的钱!我的粮食喂……”
“啊啊啊啊……我的钱啊!!让我进去!!我的钱啊……”
“天嘞!!哪个砍脑壳的把我房子点了啊……救命啊……救救我啊……”
“有人放火,肯定是有人放的,汽油味,好浓烈的汽油味啊!!”
“快提水啊!!扑火啊?!!还愣着干嘛啊?!!”
……
哭天抢地的声音在嘈杂中清晰可闻,尤为悦耳,这,正是余诺依最喜欢的。
“哎呀,我看到了,是老蒜头这几家子,报应来着,前脚给人家害了,这报应就来了。”
“还真是,就是那几家,村长家也着火了,没有一个落下的,村长家也找老姜家帮过很多次,他儿子摔断腿,要不是老姜,就得瘸,人老姜给他治好了,他们一家子要把人老姜害死,这不,因果就来了。”
“呵呵,因果报应,虽迟会到。”
“诶,你们说,会不会是老姜自己来放的?”
“不太可能,那边管得严着呢,一只耗子都逃不出来,不过,你们别忘了,老姜他们棚里都能搜出精米,保不住是有什么大人物护着的,不然怎么解释那些精米的出处?”还真有人思想活络的,说到了点子上。
“啊?不是说偷的村长家的?”
“偷个屁,村长家啥光景,谁不知道啊,还精米呢,能吃饱就不错了。”
“所以说,这人啊,不要干坏事,别以为这些人后面没后台,就可劲儿的欺负人家,要知道烂船还有几斤钉呢。”老话没有说错的。
……
后面的议论声逐渐随着距离拉远而听不到,余诺依回到破房子,收拾了所有东西,又把一切恢复乱慥慥的模样,走到外头,给破房子鞠了一躬,“谢谢啦,房灵。我要走了,再见。”
余诺依不知道,她走后没多久,那栋破旧的房子,突然就坍塌了,毫无预兆的,将她生活过的痕迹差地掩埋干净。
万物有灵,从来就不是玩笑。
七八一农场,是在山沟的村寨里,路不方便不说,就连生活物资都靠天来供给,下来一趟,走路得半个月,坐车也得三天,由此可想象得到,山里有多穷。
余诺依从黑市买了一台自行车,花了三斤精米,一斤肥肉。
一路上,按照打听来的路线,余诺依一路骑,累的半死,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想到二老在里面遭受折磨,她就歇不住了,继续骑。
农场里。
老姜夫妻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棚子里,两人身上露在外面的皮肤,包括脸上,都有鞭伤。
“婉啊,我们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他们要我们的命啊……”老姜眼中是沉痛,是悲,那些人,为什么要对他们两个老东西赶尽杀绝呢?他们已经都这样了,根本不可能翻身了,难不成还能阻了他们的路?
好狠啊,真的好狠啊!!!
靠着丈夫的肩膀,阮婉苦笑道,“没事,跟着你,什么都好,咱俩死在一起,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就是可惜了,小余那丫头,还没出师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夫妻俩一生未婚未育,一个在医疗领域,一个在机床领域,都是呕心沥血干事业的人,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哪怕他们无所求,兢兢业业,备不住挡了别人的道儿啊。
“我把我的笔记本都给她了,要是她勤于看书摸索,再回到学校听听课,以后会有成就的。”对于凭空出现的余诺依,老姜是欣赏的,敏而好学的孩子,没有哪个老师会不喜欢。
此时的余诺依,已经赶到了农场所在的山脚下。
累的精疲力尽的她,收了自行车,然后开始爬山。
累啊,太累了……
望山跑断腿,余诺依虽然找准了农场的方向,但,爬起来,仍然是痛不欲生,虽然不高,但是往里走,还有好长的一顿距离,那二老到底是怎么上去的。
余诺依自然不知道,去往里面的人,都是有卡车送上去的,不然,有些身体弱的,还没进去,就得死外面,给管事的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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