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白的光芒如同退潮的海水，从测灵石漆黑的碑体上迅速收敛、隐没，最终重归那吞噬一切的死寂。
但广场上，那如同铁幕般垂落的死寂，却比光芒爆发的瞬间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胡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锦衣华服下的身体因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微微紧绷。
指尖残留着被巨力震击后的麻木感，火辣辣的。
他脸上惯有的骄横与不耐烦，如同被强风撕碎的薄纸，只剩下大片的愕然与一丝被冒犯的茫然。
他低头看看自己那根依旧白皙修长、却微微颤抖的手指，又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那方重新变得漆黑、仿佛刚才惊天动地的光芒只是幻觉的巨碑。那光……那力量……是他引动的？他？
而在巨碑的另一侧，小小的蒙云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一只沾了些灰尘的小手，还傻傻地按在冰冷、粗糙的碑面上。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小脸上泪痕未干，写满了纯粹的茫然和无措。
他看看自己按在石头上的小手，又怯生生地望望虚空中那道仙辉缭绕的身影，再看看周围那些倒在地上、染红了白玉石面的尸体，小小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他不懂，为什么石头打别人，不打他？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恐惧的酸腐气息，在炽烈阳光的蒸腾下，愈发刺鼻，如同凝固的胶质，死死糊在每个人的口鼻之上。
这令人作呕的寂静，却被阴影角落里一阵压抑的、如同毒蛇在泥土中摩擦鳞片的呜咽声骤然刺破。
赵高枯瘦的身体佝偻着，如同护食的秃鹫，紧紧抱着赵成那具迅速失去温度、变得僵硬的瘦小尸体。
枯爪般的手指深深陷入尸身冰冷发硬的皮肉里，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那张惨白无须的脸扭曲变形，肌肉因极致的怨毒而痉挛着，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怀中尸体灰败的脸，瞳孔深处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烟喷涌而出！
那低低的呜咽声，便是从他紧咬的牙关缝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如同夜枭在啼血：“灵根……灵根……哈哈……哈哈……” 笑声扭曲、嘶哑，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意味，比哭嚎更令人毛骨悚然。
虚空之中，苏沉舟盘膝而坐。玉白仙辉流淌，将他与下方这片血腥的炼狱隔绝开来。星璇雷眸淡漠地扫过下方。
目光首先落在胡亥身上。这位骄纵的公子周身，那因测灵石爆发而引动的炽白色光芒虽己敛去，但残留的余韵却如同浑浊的雾气，依旧缠绕在他身周。
这气息庞大，带着一丝属于帝王血脉的本源高贵，却又驳杂不纯，充满了凡俗权欲的污浊，如同金玉其外的顽石。
苏沉舟的声音响起，宏大、缥缈，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玉石碎片，精准地砸在胡亥那张愕然茫然的脸上：
“伪灵根。”
三个字，如同冰水浇头。
“驳杂不纯，道途坎坷。”
“道途坎坷”西字，如同最后的宣判，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法则意味。
胡亥脸上的愕然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被轻视的羞怒和茫然无措的恐慌取代。
伪灵根？坎坷？他引动了如此惊天动地的光芒！他可是大秦的皇子！这算什么？！
几乎是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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