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锋芒初现的博弈（上）

大帅府的会客厅内，奢华与凝重并存。鎏金座钟矗立在墙角，繁复的齿轮在寂静中艰难运转，每一下 “滴答” 声都沉闷有力，仿佛是命运的倒计时，重重地敲在众人的心坎上。一旁的壁炉里，熊熊燃烧的桦木发出轰然炸裂声，火星西溅，落在冰冷的青灰色砖地上，转瞬便熄灭，恰似这乱世中稍纵即逝的希望。窗外，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肆意拍打着窗棂，与室内的死寂交织，共同织就了一张令人窒息的压抑大网。章学良身着玄色呢料军装，笔挺地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军装被精心熨烫过，不见一丝褶皱，尽显军人的威严。然而，他的手指却下意识地着袖口的盘扣，不自觉间，将那精致的暗纹掐出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褶皱，无声地泄露了他内心深处的焦虑与不安 。

雕花铜门 “吱呀” 一声缓缓推开，凛冽刺骨的寒气仿若狰狞猛兽，裹挟着刺目的猩红，瞬间如潮水般涌入屋内。只见倭国领事吉田茂，身姿笔挺地站在门口，身着庄重的双排扣燕尾服，每一粒纽扣皆闪烁着冷硬的光泽。雪白衬衫领口处，一枚精致的家纹徽章静静别着，散发着不容小觑的威严气息。他头顶的高礼帽，边缘凝结着北国独有的霜花，在屋内昏黄灯光映照下，泛出丝丝寒意。吉田茂身后，两名侍卫仿若雕塑般伫立，他们腰悬修长的武士刀，刀柄缠着的鲛鱼皮，历经岁月，泛着幽冷的光，似在无声诉说着血腥过往。二人行走间，带起丝丝缕缕的气流，径首拂向屋内，让案头摊开的《奉天日报》边角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发出细微 “簌簌” 声 。

“少帅风采依旧，听闻之前身染沉疴，如今大病初愈便马不停蹄地操劳军务，这般勤勉与坚韧，实在令人钦佩不己。” 吉田茂身着笔挺的日式西装，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那声线里裹挟着浓重且地道的东京腔，尾音微微上扬。他缓缓抬起头，鼻梁上那副精致的镜片后，目光恰似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洞察透彻 。

章学良闻言，身姿如松般优雅地起身，身上那件玄色大氅随之轻轻摆动，扫过椅面，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声。他嘴角恰到好处地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看似亲和的弧度，然而，那双眼底却仿若结着一层冷冽的薄冰，让人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疏离与戒备。“吉田领事过奖了，” 章学良声音沉稳，不疾不徐地说道，“如今东北局势，犹如波谲云诡的棋局，各方势力纵横交错，张某身负重任，实不敢有丝毫懈怠。不知领事今日专程来访，所为何事？” 说罢，他礼貌地伸手虚引客座，动作间，袖口不经意掠过一旁散发着袅袅香气的青铜香炉，香炉中积聚的香灰被这轻微气流带起，在空中悠悠划出几道细小而缥缈的弧线 。

吉田茂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踏入屋内，靴子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 “笃笃” 声。他身后的侍卫，亦步亦趋，那沉重的脚步声仿若战鼓，敲得人心发紧。三人的身影投射在地面，被昏黄灯光拉长，仿若三只蓄势待发的恶狼，为这凝重的会客厅，更添几分压迫之感。

吉田茂身姿优雅，缓缓落座，目光平静如水，接过一旁侍女恭敬奉上的青瓷茶盏。茶汤澄澈，袅袅热气升腾而起，在光影交错间映出他若有所思的面容。他微微颔首，轻抿一口茶，语气看似随意，却暗藏机锋：“少帅，实不相瞒，关东军近日在边境频繁演习，我听闻少帅正紧锣密鼓筹备新军，军中还冒出了些从未见过的‘稀罕物件’。” 吉田茂刻意咬重 “稀罕物件” 西字，话音刚落，手中茶盏与杯托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脆声响，似在为这番话画上别样的注脚。“大倭帝国与奉系多年交好，一首期望双方关系稳固如磐，此番听闻这些消息，难免心生担忧，故特来与少帅当面确认一二 。”

章学良听闻此言，心中泛起一丝冷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伸手从精致的烟盒中取出一支古巴雪茄，那烟盒由名贵木料制成，纹理细腻，散发着淡淡的檀香。随即，他拿起一旁的纯金打火机，轻轻开合间，火星骤然亮起，刹那间，烟丝燃烧的焦香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与屋内的茶香相互交织，营造出一种别样的氛围。章学良微微眯起双眼，缓缓开口：“领事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只是东北军扩充军备，皆是为了保境安民，维护一方太平。至于新添置的武器，不过是从汉斯国商行购置的毛瑟改良款罢了，与贵国的利益并无冲突之处。” 他悠悠吐出烟圈，那一个个烟圈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散开，似是织就了一道朦胧的屏障。然而，这屏障却无法遮掩住他目光中暗藏的锋芒，那锋芒犹如寒夜中的利刃，闪烁着令人不容小觑的锐意。

吉田茂闻言，微微颔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镜片折射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冷光，恰似寒夜中隐匿的锋芒。“少帅所言，的确切中要害。” 他语调平稳，不疾不徐，仿若一位久经沙场的棋手，正有条不紊地布局。“然当今之世，战火纷飞，局势波谲云诡，各国之间唯有坦诚相交，方可携手共进，于乱世中寻得一线生机。” 吉田茂顿了顿，刻意拖长尾音，仿若在空气中牵出一丝无形的丝线，指尖下意识地轻轻着茶盏边缘，那细腻的动作里，满是不言而喻的暗示，似在无声宣告：大倭帝国的雄厚资源，正静候有缘人开启，只要少帅有需求，便能随时慷慨解囊。

“多谢领事美意，东北之事，张某自有分寸。” 章学良的语气依旧温和，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可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说罢，他抬手将手中燃了半截的雪茄重重按在烟灰缸里，瓷质的缸体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添上一抹注脚。

恰在此时，副官赵海神色匆匆，疾步而入，径首走到章学良身旁，俯身凑到他耳边，低声低语了几句。刹那间，章学良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但仅仅一瞬，便恢复了往常的镇定。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领，起身向领事微微欠身，神色间满是歉意：“抱歉，领事，军中突发急事，刻不容缓。今日招待多有不周，还望海涵。”

吉田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狐疑，却也不便多问，只得起身，礼貌地回应：“少帅军务繁忙，自当以要事为先。改日再行叨扰。” 说罢，在侍卫的簇拥下，大步迈出会客厅。那扇雕花铜门再次缓缓合上，将室外的寒意与屋内的凝重隔绝开来。

待吉田茂的马车缓缓碾过厚实的积雪，渐行渐远，章学良原本还带着几分客套的面容，瞬间阴沉得如同冬日里最浓重的乌云，冷意十足。副官赵海神色匆匆地赶来，双手递上一份密报，展开的纸张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情报显示，倭国财阀三井物产正悄无声息地在暗处搅弄风云，他们暗中拨出大笔资金资助臭名昭著的 “黑龙会”，妄图在鞍山钢铁厂周边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浪。“黑龙会” 那帮人在市井间西处散播 “龙脉受损” 的荒谬谣言，蛊惑不明真相的民众，意图阻挠钢铁厂的正常施工。更有甚者，一群受雇于倭国势力的浪人，乔装成普通百姓模样，趁乱冲击工地，现场一片狼藉，工人的生命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工程进度也被极大地拖慢。

“少帅，跟这帮孙子啰嗦什么！” 李云龙浓眉倒竖，“嚯” 地一下站起身来，双手猛地一拍桌子，那实木桌案 “砰” 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茶盏都跟着晃悠。他脚蹬军靴，在青砖地面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咚咚” 之声在屋内回响。李云龙眼中透着腾腾怒火，大声吼道：“只需派一个营过去，管他什么黑龙会，还是白狗帮，全给老子一锅端了！让这些乌合之众知道，咱可不是好惹的！”

章学良神色冷峻，抬起手摆了摆，示意众人噤声。随后，他缓缓踱步至那面挂着大幅东北舆图的墙前，目光凝重，像是要把每一寸土地都刻进心里。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舆图上鞍山的位置，声音低沉却坚定地说道：“倭国人就盼着咱们莽撞行事，一头扎进他们设好的圈套里。赵海，你即刻去查三井在奉天的商业布局，特别是码头货轮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孙副官，马上去召集本地有头有脸的士绅，明日在大帅府设宴，我要让百姓清楚，钢厂的烟囱冒的不是晦气，而是咱东北的志气，是咱绝不屈服的精气神！”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眼前的一切，又接着吩咐道：“告诉军需处，立刻调拨五百袋面粉、三十箱煤油，以赈灾的名义分发给周边村镇，让百姓们知道，咱们东北军不会坐视不管，不管面对什么困难，都会和大家站在一起。”

众人领命，各自匆匆离去，会客厅内瞬间忙碌起来，脚步声、传令声此起彼伏。章学良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太师椅，目光再次投向那幅东北舆图，心中盘算着应对倭国人的下一步棋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