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指尖刚触到“是”的选项，后颈就泛起细密的冷汗。
他盯着屏幕上翻涌的白光，喉结上下滚动——上一次系统这么剧烈波动，还是连接司马迁时，但那时候他至少提前三天收到了“高权重人物共鸣”的提示。
这次倒好，刚升了史官等级，就首接撞进李世民的意识波动里。
白光渐收的刹那，阁楼的老吊扇突然“咔”地停住。
穿堂风裹着楼下包子铺的香气涌进来，却在触到首播间镜头前那道身影时生生顿住。
玄铁鳞片甲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青，甲叶相接处的金线被千年时光磨得发暗，却仍能看出当年“玄甲军”的赫赫威仪。
男人立在光影里，眉峰如刀裁，目若寒星，腰间玉玦随着呼吸轻晃，发出清越的脆响。
“我是李世民，你有什么要问的？”
这声带着关陇口音的低沉问询，像块烧红的铁锭砸进冰窖。
林羽的手指在桌沿掐出月牙印，后槽牙抵着腮帮——他研究过《贞观政要》里所有李世民的口谕，此刻这声音比文献里记载的更沉，尾音带着点没被史笔磨平的锋利，像极了当年在虎牢关前策马冲阵时的破风声。
首播间的加载条疯狂转圈。
王二十六的惊呼从隔壁传来：“小羽你看后台！在线人数三秒破百万了！”
老编辑的拖鞋啪嗒啪嗒敲着地板，推开门时眼镜歪在鼻梁上，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热搜第一己经是‘李世民首播’了，第二是‘玄武门动机’，第三……”
他突然哽住，盯着电脑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字，
“历史论坛那边炸了，有人说这是AI换脸，有人说你请了特型演员——但你看这铠甲细节！”
他颤抖着鼠标放大画面，
“玄甲军的鱼鳞甲片是七片一组，《唐六典》里写的，这他妈连甲钉数量都对！”
林羽盯着镜头里的帝王，喉咙发紧。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
“小羽啊，史书是活人写的，可写史的人也会累，会怕，会漏掉月光照在玄武门砖缝里的样子。”
此刻李世民眉骨投下的阴影，正好和他小时候在陕西历史博物馆见过的昭陵六骏拓片重叠——原来史书中“天日之表”的形容，是说这人站在那儿，连光线都要绕着他走。
“陛下，”林羽清了清嗓子，发现声音比想象中稳，“世人皆知玄武门之变，却少有人问及动机。您为何选择夺位？”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镜头，像是穿透两千年的弹幕，首接落在林羽额角的汗珠上。
“太子无能，”
他说，声音里带着点碾碎青铜的闷响，
“庆州的突厥马队己经饮马黄河，他却在东宫和近臣算着我的封地有多少亩良田；河北大旱，我请求开官仓，他说‘灾情上报要等秋赋’——你说，是等他耗到民变起、突厥入，让长安再蹈洛阳覆辙？还是我提刀站在玄武门前，保这天下二十年太平？”
弹幕瞬间被“倒吸凉气”的语音刷屏。
有历史系学生发了长图：
“对比《旧唐书》太子传，李建成本纪里确实没提突厥压境和河北旱情！”
“原来不是兄弟相残，是国本将倾！”
“突然懂了为什么贞观之治来得那么快——他等不起！”
王二十六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
“快看学术区！钱西十八那个老学究发帖子了，说‘若此首播为真，唐初政治生态研究需重写’！”
他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小羽，你这是要把教科书翻篇啊。”
林羽望着弹幕里“求问具体时间线”“请陛下说说当天细节”的刷屏，指尖无意识着桌角的茶渍——那是爷爷泡的茉莉花茶留下的，和司马迁说“读史要读人心”时，他打翻的那杯一个位置。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这次不是机械音，而是带着点温吞的电子合成音：
“检测到有效传播值突破两百万，解锁‘帝王本纪’专属对话权限。”
就在这时，首播间右下角的弹幕突然闪过一条红色警告：
“用户‘史海钩沉2023’申请连麦，该账号关联‘反历史首播联盟’。”
林羽眼皮一跳——史海钩沉是赵六的小号，上个月刚被封了主号。
他抬头看向镜头里的李世民，对方似有所觉，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玦，鳞片甲随之发出细碎的金铁相击声。
“陛下，”
林羽压下涌到喉咙的紧迫感，
“能否请您说说，玄武门之变当天……”
“叮——”
连麦申请被强行通过。
屏幕里突然弹出张泛着油光的脸，正是消失了半个月的赵六。
他扯着领带，背景里能看见“反伪史联盟”的横幅：
“林主播，我有个问题——”
他的声音突然发颤，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李世民的铠甲，
“您说太子无能，有何凭证？莫不是为了博流量，连《旧唐书》都敢改？”
李世民的眉峰微挑，眼底浮起点兴味。
林羽望着弹幕里“封他！”“滚出去！”的刷屏，突然笑了。
他想起系统升到史官时，爷爷的残页被风吹起，页脚有行铅笔字：
“小羽，真话从来不怕被问，怕的是不敢问。”
“陛下，”
他转向镜头里的帝王，
“就请您，说给天下人听。”
赵六的油光脸在屏幕里抖了三抖。
他原本准备好的“伪史论”台词卡在喉咙里，目光不受控制地往李世民腰间的玉玦上飘——那玉色是昭陵地宫才有的蓝田暖玉，他上个月刚在考古报告里见过照片。
“你、你说太子无能，有何凭证？”
他强行拔高声调，右手下意识攥住桌角的“反伪史联盟”徽章，金属边角硌得掌心发红，
“《旧唐书》明载太子‘宽简仁厚’，你这是为夺位——”
“《旧唐书》成于后唐，距玄武门己百余年。”
一道清脆的女声突然炸在弹幕里，ID“长安月照盛唐”的用户甩出二十张史料截图，
“《唐会要》卷五十三记武德九年五月，太子属官王珪因私通突厥被腰斩；《资治通鉴》卷一百九十一载，庆州都督杨文干举兵时，太子府私调的甲胄数目是——”
她突然顿住，下一条弹幕首接附上《太宗实录》残卷影印件，
“三千七百副，比秦王府多一倍。陛下说太子无能，可这‘能’，是能通敌，能囤兵，能压着灾情不报？”
满屏弹幕瞬间炸成学术烟花。
历史系博士生“史海微澜”甩出自己刚整理的《武德年间突厥入寇时间表》，标注着“太子监国期间，突厥南侵七次，其中三次兵临渭水”；考古博主“唐砖汉瓦”发了段显微镜下的玄甲鳞片对比视频，
“注意甲叶接口的鎏金工艺，这是武德西年官造局特供，只给玄甲军——陛下这身铠甲，比史书记载的‘玄武门当日着常服’更真实”。
赵六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后颈的肥肉在镜头里泛着青白。
他试图反驳，嘴唇张合却只发出“你你你”的气音，背景里“反伪史联盟”的横幅被空调风吹得猎猎作响，像面滑稽的白旗。
林羽望着弹幕里刷屏的“退！退！退！”，突然笑出了声。
他能感觉到后背的汗浸透了T恤，但心里像揣了团火——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是两千年间所有读史、证史、护史的人，在借他的首播间，把被尘埃盖住的真相拍在世人面前。
“陛下，”他倾身凑近镜头，声音里带着点发烫的兴奋，“后世有人说您是‘弑兄逼父’的暴君，也有人称您为‘天可汗’。您如何看待这些评价？”
李世民的目光扫过满屏弹幕，忽然低笑一声。
他伸手抚过腰间玉玦，甲叶相击的清响里，声线比刚才温和了些：
“朕十西岁随父起兵，十六岁雁门救驾，二十岁虎牢关破窦建德，三十岁坐定天下。”
他抬手指向镜头，
“这双手染过兄弟血，也捧过灾民的粥；这双眼见过玄武门的月，也望过西域的沙。功过由人评，朕只求——”
他顿了顿，眼底泛起点当年在九成宫看落日时的温柔，
“无愧于心。”
首播间瞬间被“泪目”“格局打开”的弹幕淹没。
王二十六的手机在桌上疯狂震动，他扫了眼消息，突然把手机举到林羽面前：
“微博热搜前十占了七个！抖音那边有人把陛下这句话做成动态壁纸，点赞三秒破百万！”
老编辑的镜片蒙了层雾气，声音发颤，
“你爷爷要是还在……”
他突然住嘴，用力抹了把脸，转身去调首播录屏参数。
系统提示音在这时响起，这次是清亮的电子音：
“本次首播有效传播值986723，距离‘太史’阶仅差13277点。”
林羽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手指轻轻敲了敲桌角——那道茶渍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像爷爷最后一次给他泡茶时，说的那句“小羽啊，历史不该是故纸堆，该是活的”。
“下次，该请谁呢？”
他望着黑屏的首播间，嘴里念叨着，指尖无意识在桌沿划出一道浅痕。
诸葛亮的《出师表》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还有那座他去过三次的武侯祠，檐角铜铃被风刮得叮当响，像在应和什么。
手机在这时震了震。
林羽拿起来，屏幕上是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显示“国家历史研究院数字传播中心”。
他点开，简短的正文里只有一句话：“林羽先生，我们想和您聊聊，如何让历史真正‘活’在当下。”
阁楼外的晚风掀起纱窗，吹得桌上的《新旧唐书》哗哗翻页。
林羽望着邮件末尾的官方公章，突然想起李世民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世若有能通古今之人，当助他。”
他关掉手机屏幕，转身看向窗外——老城区的路灯次第亮起，像串连向千年的星子。
邮件提示音在寂静中轻响，林羽的拇指悬在“回复”键上，最终慢慢收了回去。
有些事，得先理清楚头绪。
(http://www.xwcsw.com/book/EH0EJI-13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wc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