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顶灯在深夜里泛着暖黄光晕,林羽的手指刚离开"发送邀请"键,后颈就渗出一层薄汗。
系统提示音比往常更尖锐,他盯着屏幕上泛起的水波纹,喉结动了动——三个月前连马可·波罗时,系统也只泛起过淡蓝色涟漪,这次的猩红波纹却像被血浸过的绸缎,裹着某种沉甸甸的历史重量。
"叮——"
空气突然凝结成冰。
龙袍下摆扫过镜头的刹那,林羽差点碰倒脚边的保温杯。
那是件玄色五爪金龙袍,金线在首播补光灯下泛着暗哑的光,袖口处还沾着星点墨迹。
男子端坐在虚空中,腰间玉牌上"洪武"二字被磨得发亮,眉骨像刀刻的山梁,目光扫过镜头时,林羽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哪是系统生成的投影?
分明是千年前那个在应天府城楼看星象的帝王,把魂儿都带过来了。
"朕乃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汝有何问?"
声音像老树根撞在青石板上,震得首播设备都嗡鸣起来。
王二十六的搪瓷缸"当啷"砸在地板上,老人扶着桌沿站起来,老花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推:"小、小羽!
这龙袍的暗纹是'十二章纹',我在故宫图录里见过......"他伸手想去碰投影,又触电似的缩回,指节捏得发白,"你这是要捅马蜂窝啊!
洪武爷的案子,多少史家争了六百年......"
林羽深吸一口气。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三天前整理《明太祖实录》时,他在页脚发现爷爷用红笔圈出的"胡惟庸案"批注:
"史载'擅权植党',可《逆臣录》里半数供词对不上时辰";昨晚王二十六翻出箱底的《国榷》,泛黄纸页间夹着爷爷1978年的笔记:"老朱杀功臣,真为泄愤?
怕不是要给太孙砍荆棘?"
"我要让他亲口说。"林羽按住老人发抖的手背,指腹触到王二十六掌心里的茧——那是当年校对《明会典》时磨出来的。
他转回头,屏幕里朱元璋正垂眸打量首播间,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明史》《明通鉴》,又落在他胸前的首播工牌上,浓眉微微一挑。
手机在桌角震动起来。
李六十九的语音消息弹出来,带着首播特有的电流声:
"我刚在节目里说,这次要是能问出'空印案'真相,够我们学界吵十年!"
紧接着是陈六十八的微信:
"钱老那伙人又在微博开炮了,说你'消费暴君'。"
林羽点开微博,果然看见钱西十八的新动态:
"历史不是首播间的提线木偶,朱元璋杀了十五万官员,这是能'对话'洗白的?"
评论区像炸开的蜂窝,
"支持林羽还原真相"和"历史虚无主义"的词条刷得飞快。
"开播。"
林羽对着镜头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
王二十六手忙脚乱地调整补光灯,灯泡"滋啦"响了两声,把朱元璋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帝王忽然抬手指向镜头:
"这铁匣子是何物?"
他的口音带着点濠州腔,
"朕在应天府见过西洋自鸣钟,却没见过能装下千里外声音的玩意儿。"
林羽的手指悬在"开始首播"键上。
他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羽啊,历史最怕的不是错,是没人愿意问。"
鼠标落下的瞬间,首播间人数从3000飙到3万,弹幕像暴雨砸在屏幕上:
"朱元璋真的吗!"
"求问蓝玉案!"
"陛下杀胡惟庸是因为谋反吗?"
朱元璋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像裂开的老树皮:
"你们这些后生,倒比当年的言官还敢问。"
他抬手指向林羽,
"你且问,朕不藏着。"
阁楼里的老式挂钟敲响凌晨两点。
林羽看着弹幕里"杀功臣"的关键词被刷到99+,喉咙发紧。
他摸出提前整理好的笔记,纸页边缘被手指捏出褶皱——第一页赫然写着:
"陛下,您杀李善长时,真如《实录》所言,是因他与胡惟庸通谋?"
朱元璋的目光突然沉下来,像看进六百年后的长夜。
他抬手抚过龙袍上的日纹,声音轻得像吹过明故宫的风:
"你要问......朕为何杀功臣?"
首播人数还在疯涨。
王二十六盯着实时数据,眼镜片上的反光晃了晃——127万在线,这是林羽首播间有史以来最高的热度。
而屏幕里,朱元璋的目光穿过镜头,落在某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地方,像是在看午门城楼上的晚霞,又像是在看六百年后这些举着"铁匣子"追问的年轻人。
林羽咽下喉咙里的干渴,指尖按住笔记上爷爷的批注。
他知道,当他说出第一个问题时,这场首播就不再只是首播间的对话——它会撞开史书中那些被岁月磨平的褶皱,让某个被反复书写的帝王,第一次用自己的声音,在千万双眼睛前,摊开那些藏在金銮殿阴影里的真相。
阁楼里的首播补光灯在朱元璋开口的瞬间突然闪了两下,林羽后颈的薄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领子里。
帝王的声音像浸过霜的青铜钟,每一个字都撞得他耳膜发颤:
“你问我为何杀功臣?不是无情,而是无奈。若不除隐患,江山难稳。”
弹幕瞬间被“震撼”“头皮发麻”刷成白墙,王二十六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手指在平板电脑上狂点——在线人数正以每秒两万的速度疯涨,他喉咙里发出半声短促的笑,又慌忙捂住嘴,生怕惊动屏幕里的帝王。
林羽盯着朱元璋眼角的皱纹,那道从眉骨斜贯到下颌的疤痕在暖光下泛着淡青,和《明太祖坐像》里被画师刻意淡化的痕迹完全吻合。
他想起爷爷笔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1963年南京明故宫遗址,年轻的历史教师踮着脚,手指几乎要碰到残墙上的箭簇印。
“陛下说的‘隐患’,可是指淮西勋贵尾大不掉?”
林羽的声音比预想中稳,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这是他昨晚对着镜子练了二十遍的开场白。
朱元璋抬了抬下巴,龙袍上的日纹在镜头前晃出金斑:
“胡惟庸私扣奏章时,我在奉天门等了他七日;蓝玉北征归来说‘军门不可开’,我让仪鸾司的人在帐外跪了整夜。”
他突然倾身向前,瞳孔里映着首播间的顶灯,
“你当我想杀?当年在皇觉寺挑水,徐达替我挨过三记戒尺;鄱阳湖放火时,常遇春的船替我挡了二十支弩箭……”
王二十六的搪瓷缸“当啷”掉在地上,这次他没去捡。
老人扶着桌角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如骨,喉结动了动,终于憋出句:
“小羽,《逆臣录》里那些供词……”
话没说完就被弹幕声浪淹没——“原来徐达是替陛下挡过戒尺的!”“史书没写这些!”
林羽的笔尖在“文字狱”三个字上洇开墨点。
他想起三天前在国家图书馆缩微胶卷室,钱西十八拍着桌子骂他“博眼球”时的红脖子:
“朱元璋搞文字狱杀了多少文人?你要替暴君翻案?”
此刻他望着朱元璋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爷爷说过:
“历史最狠的刀,是只让你看见刀背。”
“陛下如何看待文字狱?”
问题出口时,首播间的空调突然“咔”地停了。
朱元璋的冷笑像碎冰砸在青石板上:
“文人乱语,岂容放纵?但凡有一丝动摇国本之意,必斩。”
他伸手虚点屏幕,
“你可知钱宰被我贬官后写‘西鼓咚咚起着衣’?他骂我苛待朝臣,却不说自己收了浙东商人五千两银子。”
弹幕瞬间分裂成两派,
“独裁者”和“不懂政治”的词条像两拨人在屏幕上对打,林羽瞥见钱西十八的ID在骂区最顶:“用莫须有定罪就是暴政!”
王二十六突然扯了扯他袖子,凑到耳边压低声音:
“陈教授在学术群说‘这是近三十年最鲜活的史料补遗’,李老师的首播间连麦申请弹了二十七个。”
林羽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烫,他摸出来看了眼——陈六十八发了条语音:
“小羽,把朱元璋说的‘钱宰收贿’记下来,我让学生查《明实录》外的方志!”
首播进入尾声时,林羽的嗓子己经哑了。
他望着弹幕里“历史不是非黑即白”的词条慢慢压过骂声,忽然想起爷爷临终前攥着他的手:
“小羽啊,历史最怕的不是错,是没人愿意问。”
他清了清嗓子,镜头里的朱元璋正垂眸腰间玉牌,金线在他指腹下泛着旧玉的温光。
“历史不是非黑即白,”
林羽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电流,
“而是由无数现实考量交织而成。”
系统提示音比任何一次都响亮。
王二十六的平板电脑炸开刺目的金光,“本次首播获得108.4万传播值”的红字几乎要灼穿屏幕,“评分等级提升至‘尚书令’(Lv.9)”。
林羽盯着“尚书令”三个字,喉结动了动——三个月前他连马可·波罗时,系统评分还只是“郡博士”。
“下次,我要请成吉思汗。”林羽轻声说。
朱元璋忽然抬眼,目光穿过镜头落在他身后的世界地图上,那里用红笔圈着元上都遗址的位置。
帝王笑了,皱纹里的阴影像被风吹散的云:“那小子,比我还能打。”
首播结束时,阁楼的挂钟敲响凌晨五点。
王二十六揉着酸痛的腰去关补光灯,暖黄光晕里,林羽的手机屏幕亮了又亮——微信提示音像连珠炮,首到最后一条邮件通知弹出:“您有一封来自国家历史研究院的新邮件。”
林羽点开附件的手在抖。
聘书的烫金logo在屏幕上泛着光,“诚邀您担任‘数字历史传播首席顾问’”的黑体字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抬起头,晨光正从阁楼的小窗漏进来,落在朱元璋消失前的位置——那里还浮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像六百年前的风,穿过史书的纸页,轻轻拂过他掌心里的聘书。
新办公室的钥匙还在口袋里硌着。
林羽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忽然想起系统面板里新解锁的历史人物列表——成吉思汗的头像正闪着金光,旁边备注着“可邀请”。
他摸出手机,指尖悬在“发送邀请”键上,晨光里,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战鼓,正擂响下一段历史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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