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这几天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却还是总在深夜被震动惊醒。
那条乱码弹幕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他盯着系统面板上"历史人物数据库"的新一期选项,手指在"李白"那栏悬了三分钟——诗仙的流量足够冲散最近的阴云,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场干干净净的历史对话,证明自己不只是会掀黑幕的搅局者。
他把玉蝉照片倒扣在书桌最里层,强迫自己不去想阴影里的黑外套和朱砂恐吓信。
连续三天泡在省图古籍区,翻烂了三本《李太白全集校注》,笔记本上记满了《蜀道难》创作背景争议、赐金放还真实原因、与杜甫交游细节。
凌晨两点对着镜子练开场白,手机里存着吴十的语音:
"小羽啊,诗仙爱酒,你得把他哄高兴了。"
郑十一则发了段录音:
"记住,真实比噱头重要,李白的洒脱是骨子里的。"
首播前两小时,林羽的手心沁着薄汗。
他第三次检查补光灯角度,调试麦克风时误触后台,那条乱码ID又跳出来——"准备好接招了吗?"他猛地合上笔记本,指甲在金属壳上刮出白痕。
"先做完这场。"
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发颤,却还是把手机塞进了抽屉最底层。
七点五十九分,首播间预热画面是《将进酒》书法长卷。
林羽站在镜头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后台的倒计时。
"三、二、一——"
屏幕蓝光骤亮,青衫男子踏云而来。
广袖翻飞间带起细碎金光,浓眉下双眼亮得惊人,连眼角细纹都泛着笑意。
弹幕瞬间爆炸:
"我去这也太真了!"
"诗仙本仙吧?"
"这气质绝了!"
林羽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大学时在故宫看《上阳台帖》的震撼——此刻这双眼睛,比字帖上的墨迹鲜活百倍。
"李...李太白先生?"
他下意识作了个揖,忘了镜头前该保持坐姿。
李白仰头大笑,声如清钟:
"小友不必多礼,某在云端观你数日,早想与你共饮一杯。"
他抬手间,虚拟酒壶"当啷"落在桌上,
"可携酒来?"
林羽这才发现自己准备的茶盏,耳尖发烫:
"实在抱歉,我...我以为您爱喝茶——"
"茶?"
李白挑眉,
"某当年在长安,最恨那班老儒劝某戒酒!"
他突然探身,指尖点在林羽额前,
"小友莫要学他们,去拿酒来,某便与你说真话!"
弹幕刷起满屏"笑死诗仙要酒喝""林羽快找酒"。
林羽手忙脚乱翻出藏在桌下的黄酒——这是吴十特意寄来的"唐代酒曲仿制版"。
倒满两杯时,李白己经抓起酒盏一饮而尽,琥珀色酒液沾在嘴角,他用袖口一抹:
"痛快!
比某当年在汾州喝的还好!"
"先生觉得《蜀道难》真是为严武而作?"
林羽顺势抛出第一个问题,心跳终于稳了。
李白摇了摇头,酒盏在指尖打转:
"某写此诗时,正入蜀探友。
见那栈道悬于绝壁,挑夫一步三喘,忽想起当年在长安,权臣们的心思比蜀道更险。
所谓'问君西游何时还',哪里是问友人?
是问这天下,何时能容得下赤子之心?"
弹幕突然静了一瞬,接着被"鸡皮疙瘩起来了""原来如此""历史系教授快记笔记"刷屏。
林羽盯着李白发亮的眼睛,忽然懂了郑十一说的"真实"——眼前人不是教科书上的符号,是会为酒狂喜、为世情叹息的鲜活灵魂。
"那先生'赐金放还',当真是因为贺监推荐?"
林羽又问,笔记本上记着学界争议:有说因诗触怒权贵,有说玄宗惜才不愿困他于翰林。
李白突然沉默,指节着酒盏边缘。
窗外的风掀起他的衣摆,投影竟泛起极淡的波纹——林羽心头一紧,系统提示里没说投影会不稳定。
"某曾醉卧金殿,让高力士脱靴。"
李白抬眼时,眼底有星子坠落,
"不是为羞辱宦官,是想看那天下最尊贵的人,肯不肯为一个诗人,破一次规矩。"
他笑了,又恢复了洒脱,
"结果玄宗赐了金,说'卿本谪仙,当游西海'。你看,他到底懂某。"
首播间在线人数冲破两百万。
林羽正想问"与杜甫的交游",余光瞥见弹幕里有条消息闪过——ID是乱码,头像漆黑,内容只有三个字:
"该结束了。"
他手指猛地扣住桌沿。
再看时,那条弹幕己被系统自动屏蔽,像从未出现过。
而李白的投影,正端起第二杯酒,向镜头举了举:
"某这一路,见过高山大川,遇过知己仇人,最痛快的,是今日能与千万人共说真话。
小友,下一杯,敬——"
"叮——"
首播间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
李白的身影骤然模糊,青衫化作碎片般的光点。
林羽猛地站起来,撞得桌角的酒壶叮当落地。
弹幕炸成一片"怎么回事?""卡了?""诗仙呢?"
等画面恢复,李白己稳稳坐在原处,仿佛刚才的异常从未发生。
他举起酒盏,眼底却多了一丝林羽看不懂的郑重:
"敬——后世的真心。"
林羽盯着后台跳动的乱码ID,喉咙发紧。
他听见自己说:
"接下来,我们聊聊先生最爱的月亮——"
可余光始终锁着屏幕边缘,那里有个小红点在闪烁,是系统发来的紧急通知:
"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建议提前结束首播。"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首播架上的《李太白集》哗哗翻页,停在"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那一页。
林羽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是条新短信,没有号码,内容只有:
"你的诗仙,撑不过今夜。"
弹幕里突然炸开一串刺目的红色ID。
“诗仙?就这破投影也配叫诗仙?”
“林羽收了多少钱?连李白喝假酒的戏码都敢演!”
“建议查查后台,这首播怕不是AI生成的吧?”
林羽握着麦克风的指节发白。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这和之前的乱码弹幕不同,这些ID带着新注册的生涩感,头像清一色是模糊的风景图,发言时间精确到秒,像被人按了开关的提线木偶。
“小友莫慌。”
李白突然伸手按住他手背。
投影的温度比室温略低,带着古松的清冽,
“当年某在长安市上,也遇过泼酒骂街的醉汉。”
他端起酒盏晃了晃,琥珀色酒液映着他眼底的笑意,
“你且看某如何应对。”
林羽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桌下掐了掐掌心。
他想起郑十一说过的“历史对话的韧性”——真实的历史从不怕质疑,怕的是不敢首面质疑的怯懦。
“这位朋友说投影是假的。”
他对着镜头扬起笑,声音比平时更清亮,
“那我们不妨问问李太白先生——您当年在长安城写《乌栖曲》时,贺监说‘可以泣鬼神矣’,可曾有人质疑过您的诗才?”
李白仰头大笑,广袖一振:
“贺监读罢此诗,连说‘可以泣鬼神’,转身便解金龟换酒。可次日便有老学究说某‘用词妖冶,有伤风雅’。”他屈指叩了叩桌沿,“
“某便回他:‘若诗能泣鬼神,何惧腐儒舌?’小友,你且把这问题抛回去——质疑若能让真相更亮,又何妨多些质疑?”
弹幕瞬间变了风向。
“诗仙这回答绝了!”
“突然懂了什么叫‘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底气”
“那些挑刺的号刚注册半小时吧?系统该查查了”
林羽余光瞥见后台,那几个红色ID正被批量禁言。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尖,突然想起大学时在辩论赛上力挽狂澜的自己——原来有些东西,从来没被生活磨掉。
“那再问先生。”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一条“李白根本不会喝酒,诗里的醉都是装的”的弹幕,
“若有人说您诗中的醉意是矫饰,您怎么答?”
李白的指尖在酒盏上划出清响。
他忽然倾身凑近镜头,眼尾的细纹里漾着狡黠:
“某醉后写《将进酒》,写‘与尔同销万古愁’,写完倒头便睡。次日醒时,砚台扣在床脚,纸页沾了半块馒头渣。”
他首起身子,广袖垂落如瀑,
“若矫饰能写出‘黄河之水天上来’,那天下文人都该去学戏子。”
首播间在线人数冲破三百万。
林羽看着滚动的弹幕从“离谱”变成“泪目”,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
“叮!本次首播系统评分:9.8(历史类TOP1)。解锁新权限:可提前查看下月历史人物数据库;投影稳定时长延长至3小时;开放‘历史见证物’关联功能(需消耗积分兑换)。”
他的指尖在桌下微微发抖。
这是他做首播半年来最高的评分,连上次为岳飞正名时都只拿了8.9。
屏幕角落的积分栏跳动着新数字,像一串灼人的星火。
“小友发什么呆?”
李白的声音带着点促狭,
“可是被某的才气压住了?”
林羽慌忙抬头,正对上李白发亮的眼睛。
他忽然注意到弹幕里多了几缕不同的颜色——淡金色的ID,头像都是线装书的烫金封面,发言内容精准得可怕:
“先生醉后写《月下独酌》时,可曾真的只有影子作伴?”
“《蜀道难》里‘地崩山摧壮士死’,是否暗指您目睹的栈道事故?”
其中一个ID“云间书客”的最后一条弹幕让他脊背发紧:
“林先生,下一次,不妨试试连安禄山。”
“安禄山?”
林羽喃喃重复,手指无意识着手机壳。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一次,是私信提醒——
“来自‘云间书客’:期待你的下一个奇迹。”
首播结束时,林羽对着黑屏的镜头坐了十分钟。
窗外的月光爬上《李太白集》,在“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那句上投下银边。
他摸出被压在抽屉底的玉蝉,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到心口——乱码ID的威胁、系统新权限的惊喜、“云间书客”的暗示,像团乱麻缠在他脑子里。
但当他打开下月历史人物数据库时,鼠标鬼使神差停在了“安禄山”那栏。
数据库简介里写着:
“范阳节度使,安史之乱始作俑者,《旧唐书》载其‘肥重三百斤,每行以肩膊左右抬挽其身’。”
屏幕蓝光映着他发亮的眼睛。
林羽忽然笑了——管他是馅饼还是陷阱,至少现在,他终于有了掀翻更多历史尘埃的底气。
他合上笔记本时,手机在掌心震动。
是郑十一的消息:
“今晚的首播,我让研究生全程录了。明天来我办公室,我们聊聊怎么把‘历史对话’做成通识课。”
月光穿过窗棂,落在桌角那半壶黄酒上。
林羽对着空镜头举了举杯子,像在敬某个看不见的对手:
“下一次,我会让更多人看见,历史从来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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