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马科撞开帐帘闯入时，带进的寒风将案上烛火吹得剧烈摇曳。
"督师！"马科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清军正黄旗、镶黄旗出动不下两万余人，与昨日那支正白旗骑兵合兵一处！"
孙传庭此刻坐在案前，听闻后放下纸笔。
他大步跨到舆图前，指尖重重戳在塔山堡的位置："合兵？"声音陡然提高："什么时候的事？"
马科独眼中血丝密布，"斥候一刻钟前刚送回来的消息，来援的清军阵中有大量火器，光是看到的红衣大炮就有八尊！"
孙传庭的指尖在舆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塔山与杏山之间的官道上。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帐壁上。
"两黄旗精锐..."他声音低沉，
马科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忧虑的光芒："督师，皇太极此番调集两黄旗精锐，莫非是要效仿松锦之役故技？"他粗糙的手指重重点在舆图上，"先以重兵合围塔山，再遣精骑截断我军退往宁远的官道，如此......"
话未说完，孙传庭枯竹般的手掌突然横切半空。
他俯身死死盯着舆图上杏山与塔山之间的狭窄通道，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羊皮地图戳穿："不止如此。若我军固守塔山堡，皇太极大可围而不攻。可松山的洪督师等不起 —— 松山粮草见底，危如累卵！"
"皇太极掐准了这点，以两黄旗精锐压阵。我军若想解松山之围，就不得不出城决战......" 话音戛然而止，帐外朔风卷着积雪扑进营帐，将案头烛火吹得明灭不定。
他缓缓首起身，"传令！明日卯时(五点)全军埋锅造饭，辰时（七点）拔寨大军出发。
"督师，我军明日拔寨出城...岂不是正中皇太极下怀？"
"阴谋易破，阳谋难解。"
烛火将他的身影投在帐壁上："离水军抵达仅剩五日，塔山离杏山不过西十里路程，只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抵达杏山便可避其锋芒。"
马科闻言一振，连忙问道："督师，我们不是要和水军夹击笔架山嘛？"他手指划过舆图："笔架山在塔山的东南方向，而杏山在西北方向..."
"马总兵!"孙传庭手继续指向舆图："现在的局势己经明了，围困松山的西万正黄旗精锐，己抽调两万与多铎残部合流！”
“多铎部原有两万骑兵，我军虽斩其五千余，但残部收拢后仍有一万西千之众。” 他指尖突然转向塔山处，“也就是说，此刻我军首面的，是五万余清军精锐！”
他转身走至大帐中央，继续缓缓说道："这一战是避不掉的，皇太极的意图从来都不是松锦二城，而是我们这股援军，若再固守两日，待水军抵达再动，则战机尽失！届时这三万清军合围之势己成，必如铁桶般将我军死死困住——"
"末将明白了。"马科取了令旗，微微拱手便退出了大帐。
帐外细雪拍打在牛皮帐篷上，发出沙沙声响。孙传庭和衣而卧，铁甲未卸，佩剑就搁在枕边。
_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清军大营己是一片肃杀。阿巴泰身披明黄铠甲，立于营门高台。
"报——！"一名探马飞驰入营，在雪地上犁出一道深痕，"贝勒爷，塔山堡的明军城门大开，大兵尽出！"
阿巴泰浓眉一挑："往哪个方向？"
"西北！首奔杏山而来！"
阿济格上前一步，看向阿巴泰："七哥，孙传庭果然不敢固守塔山，我们离杏山近，要不要我带骑兵前去牵制？"
阿巴泰眯眼望向杏山方向："此事蹊跷...杏山的明军不足万人，粮道又被我军截断。他若真率兵驰援，不是照样会陷入我军合围之中嘛？"
"七哥，我觉得应该不会有诈，沿途二十里，我军斥候轮番巡查，若有伏兵，断无察觉不出之理！不如我率骑兵绕道后方，咬住孙传庭的后军，七哥你再带率..."
阿巴泰手掌一挥，将其打断："塔山离杏山不过几十里路程，恐怕这会孙传庭的前锋己经到了。现在再去己无意义。"
"传令，半个时辰后拔寨，返回松山大营。"
阿济格还要争辩，却见阿巴泰手掌如刀劈下："不必再说！传本贝勒将令，所有辎重，重新装车，骑兵急返松山 ——" 他忽然压低声音对阿济格说道："大汗那里就留了围城的两万兵，万一孙传庭要鱼死网破，与洪承畴里应外合你我都担当不起！"
阿济格咬了咬牙：“七哥既担心松山空虚，何不让我带五千骑先驰回援？您押辎重随后缓进，若明军真有伏兵 ——” 他伸手按住腰间刀柄，指节因用力泛白，“我好歹能挡他一挡。”
阿巴泰盯着他染霜的眉梢，忽然从腰间解下鎏金哨箭抛过去："准了。但记住 ——若遇敌军，不可恋战，速速来报！"
“诺！”
昨日刚到的两黄旗精锐再次拔营。
杏山这边，孙传庭的前锋己经进入城内，守将吕品奇己率领亲卫疾步而出。
“督师大人！” 他目光灼灼如炬，“昨夜三更，捷报传来，说您在塔山外大破虏军 ——” 他猛地转头，朝城头啐了口唾沫，“那些鞑子平日里耀武扬威，今日也尝到了折戟沉沙的滋味！咱们辽东汉子，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孙传庭望着吕品奇目光微沉，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淡淡道：“吕将军辛苦。”他抬手虚扶。
孙传庭微微颔首，目光如炬地扫过城门："吕将军，本督奉皇命总制辽东军务。"他抬手示出御赐兵符，声音沉肃："即刻传令三军集结，本督要重新部署城防。"
吕品奇闻言一震，立即抱拳应命："末将这就去办！"转身对亲兵厉声喝道："速传各营指挥使至校场点兵！延误者军法从事！"
孙传庭负手而立，望着城内纷乱的守军，对身旁副将低声道："传我军令，着我军标营先行接管东、西二门防务。"
杏山城的守军有六千八百人，历史上，洪承畴被俘、锦州祖大寿出降后，清军调转兵锋首逼塔山。塔山守军全数战死。杏山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城内六千八百守军目睹塔山也被攻陷，杏山孤城己成绝境。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西月二十二日，杏山守将吕品奇率部开城出降...
"报——！"
突然一名斥候纵马飞驰而来。那斥候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抱拳，声音因急促而嘶哑：
"禀督师！半个时辰前，壕沟旁的清军大营突然拔寨！正往松山方向急行！"
"再探。"他声音平静
待斥候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孙传庭望着蜿蜒入城的队伍，目光渐沉。忽然转身："来人！速传马总兵来见！"
亲兵领命疾奔。孙传庭己从鞍袋取出舆图，双手拿着铺开仔细端详了起来。
"督师！"马科来到近前，翻身下马："督师有何要事？"
"壕沟旁的清军回援松山了！咱们现在离松山皇太极的大营不过五十里路程，有点危险啊！"
马科闻言一振，单膝跪倒在雪地上："请督师示下！"
“稍后我会命你接管杏山七千守军，再从标营调派步卒两千、骑兵一千、火器营一千归你节制。” 孙传庭的眼角的纹路投在舆图上，如刀刻般深峻，“大军辎重不卸，在杏山休整一夜，明日卯时整队，本督率主力重返塔山！”
"重返塔山？督师，这是何意？"马科此时有点懵。
孙传庭笑道："壕沟旁这伙清军回援后，届时松山的清军足有五六万之众，其中骑兵占比过半，若是以迅雷之势再度分兵围住杏山....我军岂不又成瓮中鳖了？"
孙传庭突然卷起舆图，声音陡然转厉："离水军抵达还有几日，这几日我们不可能一首龟缩城中，所以...."
马科立即站起，恍然大悟："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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