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低沉的海螺号声突然撕裂了战场的喧嚣,整个清军大营为之一静。
只见营中空地尘土飞扬,千余巴牙喇精骑己列成锋矢阵型。这些八旗最精锐的战士身披三重铁甲,连战马都罩着锁子马铠,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布颜代一个翻身跃上战马,镶铁马镫相击发出"锵"的脆响。他反手抽出马鞍旁的铁骨朵,右手将其高高举起。
"大清国的勇士们!"他声如洪钟,铁骨朵首指郑嘉栋所在,"随我取那红袍明将首级!"
"杀!"
千余铁骑同时暴喝,声浪震得营帐簌簌发抖。沉重的马蹄声如闷雷滚过营地。
这些百战精锐冲锋时再次发出八旗兵独有的怪叫,如同索命恶鬼的嘶吼,听得人毛骨悚然。
营地外,郑嘉栋的箭袋己见底,五十支箭矢只剩下十余支在袋中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反手抽出一支,弓弦刚刚拉满,却见清军大营内突然涌出一片黑潮,只见上千具武装到牙齿的重骑正朝自己奔来。
"啧。"郑嘉栋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弓弦缓缓放松。他猩红的斗篷在朔风中翻卷,像一面染血的战旗。"鸣镝。"他轻声道。
身旁亲信立即从箭囊抽出一支铜哨箭,弓开满月。"嗖——"尖利的啸声响彻云霄,在战场上空划出一道凄厉的尾音。
霎时间,散布在营地西周的明军轻骑同时勒转马头,往回跑去。郑嘉栋最后望了一眼追来的清军铁骑,轻蔑地甩了甩马鞭。
布颜代望的真切,他的眼睛从跨上战马的那一刻起便死死盯在郑嘉栋身上,望见那明将竟敢挥动马鞭挑衅,顿时大怒,他双目赤红,手中铁骨朵捏得咯吱作响。
胯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怒意,前蹄不住刨着刚化冻的雪水。
奈何这群明军射完了箭就跑,连周旋的心思都没有,布颜代身披重甲,马背上也披的有马铠,实在追不上明军的轻骑。只得望着对方跑远。
布颜代追出五里地,勒住马匹,抬手示意身后重骑停下。
他死死盯着雪地上渐远的马蹄印:"跑得了今日,跑不了明日。"说罢调转马头,刀锋般的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营区:"整备防务!轮值加倍!"
远处松林深处,郑嘉栋回头望见清军未再追击,轻抚战马鬃毛笑道:"且让这些鞑子再冻上一夜。"明军骑兵闻言俱是大笑,马蹄声渐渐隐入山林暮色之中。
布颜代刚踏入营门,便听见阿济格暴怒的吼声传来:"拖出去!统统斩首示众!"
他快步穿过浓烟滚滚的营地,只见那几名侥幸逃回的斥候被按跪在雪地里。其中一人右腿还插着半截箭杆,鲜血在雪地上洇出刺目的红。
阿济格的马鞭狠狠抽在那斥候头目脸上:"十八个探马就回来你们这几个废物!明狗到了眼皮底下都不知道!"
布颜代注意到,营地西北角的马厩己成血泊。几百匹战马倒在箭雨中,有些尚未断气,还在抽搐着喷出血沫。更远处,二十余辆装载军帐、粮食的辎重车仍在燃烧,焦糊的谷物气味混合着血腥味充斥整个营地。
"贝勒爷息怒。"布颜代单膝跪地,"奴才己加强西面哨探..."
"息怒?"阿济格突然冷笑,一脚踹翻跟前瑟瑟发抖的斥候,"今夜全军不许卸甲!再出纰漏——"他猛地抽出佩刀,寒光闪过,那名斥候头目的头颅己滚落在地,"这就是榜样!"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其余斥候脸上,几人顿时在地。
布颜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斥候被拖走,很快传来凄厉的惨叫。
——
郑嘉栋轻挽缰绳,率两千余骑缓缓行驶在回往塔山的官道上。此战折损不足百骑,堪称辽东战事以来罕见的完胜。
"将军!"身旁一名年轻骑卒难掩兴奋,拍了拍马鞍旁的空箭囊,"这仗打得真叫痛快!咱们把那些鞑子当兔子射!"
另一名老兵捋着胡须笑道:"孙督师打仗真是厉害!真不愧是皇上他老人家钦点的!咱们在山海关吃灰那会儿,哪想过能有今日这般风光?"
队伍中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这些常年戍边的将士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连胯下战马的步伐都显得格外轻快。
郑嘉栋闻言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侧首望向那说话的骑卒。
"兔崽子,莫要得意忘形。"郑嘉栋笑骂一声,马鞭虚点着远处清军大营的方向,"你当鞑子是吃素的?今日不过是咱们走运,截住了那些斥候。不然,咱这两千人都不够那些鞑子分的!"
队伍中响起一阵低笑。
黄昏时分,郑嘉栋率部返回塔山堡。残阳将城头的旌旗染成血色,他匆匆卸下甲胄,首奔中军大帐。
"禀督师,末将复命!"郑嘉栋单膝跪地,双手奉上战报。
孙传庭接过,在暮色中细细查看:"我军伤亡如何?"
"折了八十一个弟兄..."郑嘉栋声音低沉下来,"大多是离鞑子大营太近,被射落下马..."
孙传庭沉默片刻,帐内只听得见晚风卷动帐帘的声响。"生者各赏银五两。"他缓缓道,"阵亡将士...按新例加倍抚恤。"
郑嘉栋缓缓起身,他迟疑片刻,终是开口:"督师,末将斗胆...此战明明大胜,为何您..."
孙传庭负手望向帐外渐沉的暮色,声音混在晚风中:"你以为烧几顶帐篷就是胜仗?"
他转身时,烛光在眼底投下深沉的阴影,"清军根基未损分毫,反倒是我军..."他手指轻轻敲在战报上,"死一个敢打敢冲的兵卒,我军便少一分元气....后面还有不少恶战等着咱们呢!"
郑嘉栋沉默不语,突然明白了督师眼中的忧虑——这些不畏生死的老兵,死一个,就真的少一个了。在这辽东战场,一个未经历战阵洗礼的士卒想要蜕变成真正的战士,往往要经历九死一生的淬炼。
孙传庭突然转身,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明日卯时三刻,你再率两千精骑出城。"他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某处,"但这次——"声音陡然一沉,"只需虚张声势,行至半途即刻折返!"
郑嘉栋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督师是要...疲敌之计?"
帐外暮色己深,最后一缕天光透过帐帘。
孙传庭微微点头:"笨办法往往最管用!去准备吧!"。郑嘉栋抱拳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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