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宁其实不愿意跟他回云顶天宫，所以在自己的力气恢复的时候，反复挣扎，想从他怀中跳出。
男人的眼倏地暗了下来。
“不要乱动。”
“与其将我带回去，还不如好好关心一下，你身后那个女人。”
“她不重要。”
华柔听到这话，心都要碎了，这么多年的陪伴只换来了这一句——她不重要。
是不重要啊！
可既然她不重要，他为什么要给她希望，给她权利，给她仿佛触手可及的机会。
一点一点的恨意逐渐填满她的心。
她凝望着被抱在怀里的苏重宁，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视线转而落在男人宽厚的背影上，不觉发笑。
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苏重宁怎么会爱他呢？
她早就查得很清楚了，她有爱人。
真想知道清冷悲悯如神君这般的人，会如何对待她的爱人。
“芙蓉将圣女带回去，不得出门，我会通知墨白，在那里看守。”
丢下冰冷的话语。
苏重宁转头，望向好像要碎掉的华柔，忽然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这都与她无关了。
她轻轻推开男人，受着重伤，也要离开他的怀抱。
她根本不想与眼前两个人扯上任何关系，也不向往什么上界的云顶天宫。
她想她的师兄了。
她要回寒境。
“你现在离开我，就是死路一条。”
“就是死路又如何？”她笑了笑，“我已经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了，要死，我也想死在我爱的人的怀中。”
“你爱的人？”
她面色柔和，眼中浸满温柔的水光，“是啊，我爱的人，他还在等我。”
男人脸上熨了一层薄怒，却隐忍不发，还算有些耐心地，从旁劝道：“你还是跟我走最好，那人若真是爱你，就不会留你在身边的，他救不了你。”
“不，你不了解他。我死后，他也绝不会独活。”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却也不想就此放开苏重宁。
他等了这么久，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却告诉他，她不爱他，这不可能。他是神，他的预测绝不会出错。
他指尖微动，想做些什么，却被女人一句话拦住了，“怎么？你要干涉我的命数吗？”
“神君强大，想做的事情自然可以做到，可不情不愿，强人所难的事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男人愣住了。
他的性格叫他绝对不会强人所难，这世间的东西都是神的，他想要自然就是他的。怎么会是强人所难呢？
可此时，想要的人就在面前，却始终得不到，这种感觉实在令人心痒。
华柔紧紧地看着男人，神君不会这样做的，神君性子那么淡漠，不会强人所难的，不会的。
她现在也顾不上自己，究竟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哪怕是苏重宁不要的，施舍的感情，她也毫不犹豫地想要抓住。
男人许久不说话，苏重宁轻笑，知道自己赌赢了。
“我可以走了吧。”
破败不堪的身体，已经疼痛得支撑不了。苏重宁倚着寒玉青，费力地转身，慢慢向前挪动。
天光渐亮，破晓黎明。
希望就要来了。
她想从这里走出去之后，和师兄在寒境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不再插手人世间的事情，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世外游人。
就他们两个，就很好。
她喜欢和他一起，在寒境安静地晒着太阳，看着书。
疲累时就望望远方白雪皑皑的群山，细听耳边，时而温柔，时而激烈的风，作曲。回房间时，桌上总煮着一壶清茶，围着壁炉，细嗅茶香。
而这时，师兄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两人言笑晏晏，感受着美食的滋味。
轻舟已过万重山。
她要过自己的生活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现在她的仇人已经死得干净了，唯剩一个华柔。
可若是她这样离开，一定会成为神君心中不可磨灭的白月光。
华柔一声痛失所爱，对她这样没有生活信仰的人来说，是最大的惩罚。
男人脚步未动，眼睁睁的看着眼前人，一步一步变小，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豁开了一个大口。
他气息不稳，微喘着粗气。
眼中看似平静，却已然模糊。他缓缓垂下头，低垂着眼帘，不忍心再看。
他想到了他梦里的场景。
他和女子蜗居在一间小屋中。
和庞大的云顶天宫不同，那里温馨美好。
他和她品茶赏雪，下棋玩乐，他为她洗手做羹汤，为她做衣裳，为她搜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在她的面前。
他看见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自己也不觉微笑，好像被感染了一样。
明晃晃的雪白的贝齿，亮晶晶的眼眸，女人笑眼盈盈，一声一声道，她最爱他了，他最好了。
……
就这么一点回忆。他想了快有百年了。
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是他插手了？
所以本该出现在他身边的人，离开了他？还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她，想要见她？是华柔的出现？还是他错误地寻找了丙火女，造成了这一切呢？
华柔就这样看着他。
他真的很落寞。
甚至比他遥望，云顶天宫的落日夕阳，还要落寞。
因为得到了希望，又见到希望亲手被打碎。
她缓缓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神君，我绝不会离开你。我永远在你身边，只要你回头，我永远都在。”
男人深吸一口气，将她的手一点一点掰开。
是他错了。
华柔也是个错误的存在。
“芙蓉，你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吗？把圣女带回去。所有圣羽卫听令，全部回到云顶天宫，各司其职。”
圣羽卫眼见神君马上要发火了，齐刷刷地跪下，高举武器，大喊遵命。
芙蓉下了一个激灵，连爬带滚地到华柔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圣女，就当我求你了，你赶紧跟我走吧。”
华柔恍似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她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噙着泪，微蹙蛾眉，看着男人。
不死心道：“我说的永远作数。”
男人对芙蓉大声道：“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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