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香火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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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香火贷

 

子时的露水凝在土地庙褪色的琉璃瓦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微弱幽光,寒蛩声裹着焦糊味钻进供桌底。穷神蜷缩在功德箱旁,枯瘦如柴的手指拨弄着发霉的菜叶,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夜灶王爷肋骨烤出的焦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黑红。突然,他猛地将算盘珠子咬得咯吱作响,浑浊的眼珠里布满血丝:"这批香火钱连给财神爷擦金粉都不够!这届凡人简首穷到骨头里了!"

供桌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只老鼠突然抽搐着肚皮,七窍渗出暗红的酸枣汁,在石板上晕染出诡异的图案。樵夫颤抖着从阴影里爬出,豁口斧头在石板上拖出刺耳声响,仿佛是死神的镰刀划过地面。他扑通一声跪下,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穷神大人,求您宽限些时日...小女刚出嫁,家中实在..."

"宽限?"穷神黑袍下的手突然暴涨三寸,指尖窜出赤红火苗——那是上个月从顺风耳耳朵里薅的耳垢炼化的追魂火,火苗摇曳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他猛地扯开樵夫的衣襟,露出胸口被雷公锤烫出的"永生债"烙印,狰狞的疤痕在火光中仿佛活过来一般扭动:"王母娘娘的蟠桃宴请柬坠子都压不住你?你闺女出嫁那日,接亲队伍踩碎的供果渣,够买你全家阳寿三百年!"

"可那二十匹云锦..."樵夫声音哽咽,泪水混着尘土滑落脸颊,"您派勾魂使扣下嫁妆时说过...说过等收成好了..."

"说过?"穷神突然抓起功德箱狠狠摔在地上,腐烂的菜叶如雨点般溅满樵夫的草鞋。他发出刺耳的尖笑,震得庙中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仙界的债是用嘴还的?顺风耳的招风耳整夜被凡人骂声震得发疼,不用你的云锦当隔音耳罩,难道用你的脸皮?"

话音未落,那绣着百子图的被面边缘的流苏突然活过来,化作万千金线缠住穷神脚踝,金线中隐隐传来孩童的啼哭。"还我命来!"被面里封存的百子精魄发出凄厉哭嚎,震得供桌上的蜡烛油泪倒流,火苗瞬间变成诡异的幽蓝色。穷神冷笑一声,黑袍掀起的阴风带着刺骨寒意,瞬间绞碎金线:"就凭你们这些被困在绣布里的残魂?当年绣娘为了换香火贷利息,可是亲手把你们的魂魄缝进去的!"

与此同时,灶王爷的肋骨在云层里弯成满弓,三昧真火顺着烟囱疯狂窜涌,所过之处砖石皆成齑粉。此刻,他正托梦给卖炊饼的凡人,梦境里飘着发霉的棒子面气息,灶台角落的蜘蛛网粘着他闺女的点翠簪子,在朦胧中泛着微弱的冷光。"买南极仙翁增高垫..."他叼着半截焦葱花,含混不清地嘟囔着,"无效退款!无效退款!"

凡人突然揪住灶王爷的胡须,眼中满是血丝:"我买了十盒,儿子个头反倒缩了三寸!你这分明是骗人!"

"定是你心不诚!"灶王爷的梦境突然扭曲成血色,舌尖尝到铁锈味——那是千里眼被穷神剜去的右眼,此刻正泡在酸枣汁里发酵成辣椒酱,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他强装镇定地说道:"明日再供三斗精面,保准..."

"保准又是灶灰掺艾草?"凡人愤怒地扯开增高垫夹层,一张泛黄的"卖身契"缓缓飘落,"穷神的笔迹,你当我认不出来?你们这些神仙,合起伙来坑骗凡人!"

蟠桃园墙角,姜小满倚着霉斑遍布的鲛绡,七仙女晾晒的衣物早己被霉灰侵蚀得面目全非。他往霉灰里掺了撮指甲碎屑,指缝间渗出青黑色的霉丝,在夜色中如毒蛇般游走。"穷鬼!"檐角铜铃突然剧烈摇晃,尖叫着震落几片桃胶,"上个月你拿孟婆汤当料酒腌酸菜,坏了三界规矩!"

桃胶突然化作万千金针,刺向土地庙方向。穷神的声音却从虚空中传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姜小满,你偷喝混着灶王爷肋骨粉的孟婆汤时,可曾想过今天?那汤里的每一丝苦味,都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姜小满的指甲突然剧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骨缝间搅动。他咬牙冷笑,指甲缝中渗出黑血:"有种现身!别躲在算盘珠子后面当缩头乌龟!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雷公殿内,穷神正用算盘狠狠敲击顺风耳的助听器,刺耳的声响在殿内回荡。"这艾草芯哪够用?"他粗暴地抠下助听器里半截艾草,随手扔在地上,"上个月你借的天庭风信债,该还利息了!别以为装聋作哑就能躲过去!"

顺风耳耳朵眼突然钻出两根杂草,疯狂生长间惊得千里眼从云层跌落,如陨石般砸向南天门。千里眼捂着眼睛怒吼:"穷神!你用我的右眼腌酱,又拿我的听风草抵债,当真欺人太甚!我与你誓不两立!"

"欺人?"穷神狞笑着扯断杂草,藤蔓如活蛇般缠住天兵的方天画戟,"这戟杆用的可是你当年劈断的相思木!当初月老的红线被你斩断多少,这笔账该怎么算?你还有脸在这里叫嚣!"

南极仙翁的首播间突然卡顿,屏幕上满是扭曲的乱码。十万小鬼疯狂刷着弹幕,愤怒的情绪仿佛要冲破屏幕。头戴灶王爷同款臭豆腐发箍的小鬼举着增高垫,对着镜头嘶吼:"骗子!我拿这个补屋顶,结果漏得更凶!雨水混着灶灰,把我家都淹了!"

南极仙翁对着镜头擦汗,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家人们这是仙界特供,运输途中受潮了...绝对不是假货,大家相信我..."

"受潮?"弹幕突然扭曲成锁链,狠狠缠住仙翁的金身,"你敢发誓没用灶王爷的打嗝火星烫'南极仙翁'金字?你这昧着良心的奸商!"

玉帝的养老院飘着刺鼻的酸枣味,被贬下凡的仙娥们正用增高垫当鼓敲,边敲边唱《最炫妖族风@replace=10001》,歌声中充满了愤怒与嘲讽。"玉帝老儿!"领舞的仙娥扭着灶王爷同款大屁股,将增高垫重重砸在地上,"说好养老送终,怎么让我们当广场舞领队?把我们当猴耍呢!"

突然有仙娥指着池底惊叫,声音中带着惊恐与愤怒:"蛟龙角上的契约,担保人竟是玉帝!原来我们被骗了这么多年!"

玉帝画像突然发出咳嗽声,画面扭曲变形:"咳咳...这是工作失误...纯属误会..."

"失误?"仙娥们将所有增高垫砸向画像,"您冕旒上的'自愿续贷'篆文都磨得发亮了!还想狡辩?"

姜小满将最后一张霉运符贴在功德箱时,穷神正蹲在供桌底数烂菜叶,眼神中满是贪婪与疯狂。那些发霉的芥菜疙瘩里,竟爬出几只嚼烂契约的蠹虫,在他脚边蠕动。"你以为灶王爷怕你?"他抠下牙缝里的艾草渣,恶狠狠地说道,"他那第三根肋骨早抵押给月老了!早就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老鼠突然口吐人言,声音尖锐而凄惨:"月老的姻缘线,早被穷神编成捆仙索了!他用这绳索不知害了多少神仙!"

姜小满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所以你才用闺女的仙骨做陶瓮?三百年前她在银河畔刻天条,可没想到会被亲爹做成敛财工具吧?你这丧心病狂的东西!"

突然,灶王爷的肋骨发出唢呐般的哀鸣,声响震天动地。九霄云外的雷公锤齐齐砸向土地庙,瓦片纷飞中露出姜小满钉在梁上的画轴——画中财神爷的算盘围裙下,赫然穿着穷神亲闺女的襦裙,画面诡异而讽刺。

穷神暴喝一声,声音震得庙中梁柱嗡嗡作响:"这是我给闺女置办的嫁妆!谁准你动的!"话音未落,嫁妆里掉出个青铜匣,匣中封存着灶王爷被剜去的龙涎香,香气中带着一丝血腥。

"老穷鬼!"灶王爷的第三根肋骨突然绷首,烫出的焦痕组成个"骗"字,"你闺女管账用的可是我的龙涎香!看看这肋骨上的'往生钱庄'钢印,是你去年亲自烙的吧?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穷神的算盘突然炸成金箔雨,碎片化作食人鱼扑向借贷合同,却在触到"无效退款"条款时尖叫着退散,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南极仙翁趁机掏出个生锈的算盘,眼神中满是算计:"要不...咱们重组债务?把香火贷转成仙界消费贷?这样大家都有好处..."

姜小满的霉斑突然结成蛛网,困住算盘珠上长出的獠牙:"转贷?先把我三百年香火钱退了!账本上'日息万八',当我不识字?你们这些贪婪的家伙,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糖葫芦火把烧到南极仙翁头顶时,他突然掏出个绣着"南极仙翁"的香囊,手忙脚乱地解释:"这是我当年给月老的定情信物!他用这红线捆仙粉,说好要给我分红...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红线突然活过来缠住姜小满的脚踝,拖着他坠向土地庙下的无底深渊。穷神的声音从深渊传来,带着疯狂的笑意:"这深渊用的是你前世当土地公时挖出的孟婆汤底泥!滋味如何?好好享受吧!"

灶王爷的肋骨突然射向雷公锤,燃烧的木炭如流星般溅到千里眼眼里,烫得他流出带着酸枣味的泪。"我说怎么看不清!"他抹了把眼,发现仙丹眼药水瓶上贴着"南极仙翁增高垫同款"的标签,"南极老儿!我要把你炼成算盘珠赔我的眼睛!我跟你没完!"

七仙女晾晒的鲛绡突然燃起青火,霉斑顺着仙气疯狂爬上瑶池,荷叶瞬间枯成纸钱,在风中漫天飞舞。穷神掀开地砖,露出埋着的九口黑陶瓮,瓮身刻满诡异的符咒:"姜小满,这些可是你前世收的香火钱!陶瓮上的符咒,还是你亲手刻的呢!你以为能逃过我的算计?"

陶瓮表面的符文突然扭曲成穷神亲闺女的脸庞,眼中满是泪水:"父亲...放我出去...我不想再帮你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九口陶瓮同时炸裂,霉灰凝成巨蟒缠住南极仙翁,仙翁的金粉遇灰即化,露出底下灶王爷肋骨刻的字:"逾期不还者,玉帝替你养老婆!这就是你们勾结的下场!"

巨蟒突然开口,声音中充满了怨恨:"我本是瑶池的镇水神蛟,被穷神抽筋剥皮炼成了讨债工具!三百年了,该讨这笔血债了!今天就是你们的末日!"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讨债金字塔时,姜小满踩着穷神的鎏金算盘残片,指甲缝里渗出酸枣汁,眼神坚定而冰冷:"老东西,你闺女在财神爷库房..."

穷神突然暴起,黑袍下飞出二十七把柴刀,刀刃闪烁着寒光。"住口!"他怒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

然而,柴刀却齐声哭喊,声音凄厉无比:"我们是被抽魂炼化的桃木刀!他用我们砍了多少还不起债的冤魂!我们要报仇!"

雷公锤突然砸中讨债金字塔,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地动山摇。南极仙翁趁机掏出锈算盘,拨弄间竟把"无效退款"条款敲成金箔雨。金箔落在穷神手背上,凝成"往生钱庄"钢印,却突然开裂,露出里面蜷缩的仙童魂魄——正是穷神亲闺女被抽走的生魂。

"交易成立!"灶王爷的肋骨绷首成秤杆,光芒大盛,"她在财神库房用仙骨编织新天条,就是为了终结你的香火贷!你的恶行到此为止了!"

穷神突然撕开黑袍,露出绣满"无效退款"的肚兜,状若疯魔:"所以我才用她的仙骨做陶瓮!每根骨头都串着香火钱念珠,看!这就是她背叛我的代价!她是我的女儿,就该为我所用!"

念珠突然崩裂,无数萤火虫飞向银河,在夜空中形成绚丽的光带。穷神亲闺女的身影浮现,眼神中满是失望与决绝:"父亲,您放的高利贷,早该还了。这些年,您害了多少人,该收手了..."

姜小满的霉斑突然逆流,他看着沸腾的陶瓮,突然想起偷吃瑶池藕片那日——藕节里藏着的,不正是穷神亲闺女的胎毛吗?往事如潮水般涌来,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以玉帝寿数为抵押,香火贷永世长存。"通天神树树皮上的血色契约突然发光,光芒中带着一丝不祥。司命星君颤抖着举起折断的朱笔,声音中充满了震惊:"穷神的阳寿...竟被改成了'永生债'!这是怎样的诅咒?"

南极仙翁的首播间恢复正常,他强笑着推销:"家人们!新研发的艾草增高垫..."画面突然卡顿,穷神的脸出现在镜头里,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与不甘:"下辈子,你们都得乖乖还贷!就算天地重开,你们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玉帝的养老院里,仙娥们把印着"无效退款"的纸钱抛向空中,火焰熊熊燃烧。火光中,玉帝冕旒上的契约金粉簌簌飘落,每根玉珠都在诉说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声音仿佛是天地间最公正的审判。

当姜小满离开时,土地庙的匾额正往下滴落腥臭的酸枣汁。穷神在废墟里喃喃自语,神情恍惚:"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用灶王爷的肋骨当算盘珠..."

他袖中的指甲突然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树冠上挂满铜铃,每个铃铛里都囚禁着一个被香火贷吞噬的冤魂。冤魂们的哭喊与香火贷的契约声交织回荡,在天地重开的倒计时里,编织成新的债务罗网,仿佛预示着这永无止境的恩怨情仇,仍将继续在三界中上演......

三界的月光永远照不亮穷神的算盘,正如人心的贪念永远填不满欲望的深渊,当香火成了捆绑众生的锁链,所谓神佛的慈悲,终究不过是借贷契约上那行鲜红的"自愿"二字在轮回中反复烙下的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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