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局的人走后，工作室里炸开了锅。
"爸，那女的说咱家镯子是从宫里出来的？"糖糖眼睛瞪得溜圆，手里擦了一半的镯子都忘了放下。
林爸爸摸着下巴上几根白胡子："她爷爷要真是红星商场的老学徒，说不定真知道点啥。那商场前身可是民国最大的玉器行。"
阿杰一屁股坐在工作台边，震得抛光机嗡嗡响："要我说，首接找那女的问清楚！"
"你当是买菜呢？"林妈妈端着新泡的菊花茶进来，"人家是工商局的，能随便跟咱唠家常？"
糖宝突然从账本堆里抬起头："我同学说地质大学实验室明天开放日，要不..."
"打住！"林妈妈把茶杯往桌上一墩，"上次你说走学生价，结果不还是花了八百？"
小阳悄悄拽糖宝袖子："要不咱俩先去探探路？我认识他们实验室的助教。"
第二天一大早，糖宝穿着件浅绿色连衣裙，在小区门口首跺脚："迟到了迟到了！你骑共享单车能不能快点啊！"
小阳蹬得满头大汗："大小姐，我这后座带个人还得爬坡..."
地质大学实验室里冷气开得足，糖宝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机器真能看出镯子年份？"
戴着厚镜片的助教笑了："X射线荧光仪只能测元素组成，要鉴定年代得用..."
"用热释光法，我知道！"糖宝得意地瞥了眼小阳，"昨晚我查了一宿百度。"
小阳凑近她耳边："百度还说翡翠能治高血压呢，你信么？"
"去你的！"糖宝一肘子怼在他肋骨上。
检测结果出来，两对镯子的微量元素图谱几乎重合。助教推推眼镜："这种成分的翡翠，现在矿区早绝迹了。"
回去的路上，糖宝盯着公交车窗外发呆。小阳拍碰她肩膀："想啥呢？"
"我在想...要是镯子真是一对，那咱俩家..."
"糖宝！"小阳突然抓住她手腕，"你看那是不是潘家园？"
糖宝顺着望去，路边"潘家园旧货市场"的招牌在夕阳下泛着金光。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机相册："上次那老头给的玉佩照片！"
两人在旧货市场转悠到天黑，愣是没找着白胡子老头。糖宝蹲在地摊前挑簪子，小阳在旁边跟摊主砍价。
"这簪子最多八十！"
"小伙子，这可是老银的！"
"您看这做工，明显是..."
"小阳！"糖宝突然拽他衣角，"那边..."
白胡子老头就站在巷子口，月光照得他手里的玉佩泛着青光。
老头家比想象中豪华得多。糖宝捧着紫砂茶杯，眼睛不住往博古架上瞟。小阳在桌下踢她脚："矜持点！"
"我爷爷留下的账本上说，"老头翻开一本泛黄的册子，"光绪二十六年，林记玉器行被抢，掌柜的把最值钱的几件塞给了伙计..."
林爸爸猛地站起来："那伙计是不是姓周？"
"您怎么知道？"
"我家祖谱上写，曾祖父有个姓周的徒弟！"
糖宝和小阳面面相觑。糖宝小声嘀咕："合着咱们两家祖上是师徒？"
回程的出租车上，糖宝靠着车窗打盹。小阳轻轻把她脑袋拨到自己肩上，听见她嘟囔："太奶奶今天穿的是藕荷色..."
工作室里，两对镯子终于并排放在丝绒托盘上。灯光下，镯子内侧的云纹严丝合缝地拼成了一幅完整的山水画。
"天呐..."糖糖捂住嘴，"这要是一对定情信物..."
阿杰突然咳嗽起来："那什么，我去看看抛光机！"
林妈妈往糖宝手里塞了把瓜子："宝啊，你和小阳..."
"妈！"糖宝耳根通红，"我们就是同学！"
小阳低头摆弄平安扣："那个...我爷爷说，这扣子是从镯心上取的..."
屋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抛光机的嗡嗡声。林爸爸和阿杰同时转身，异口同声："什么？！"
原来小阳的太爷爷当年带着半块玉佩和镯心逃难到南方，而林家的曾祖父守着另半块玉佩和镯圈。战乱中，镯圈被当掉又赎回，玉佩却再没凑齐过。
糖宝突然笑出声："所以咱俩家这是...物归原主？"
小阳挠挠头："那什么...物归原主的话..."说着就要摘脖子上的平安扣。
"别！"糖宝按住他手，"戴着吧，挺好看的..."
林妈妈和糖糖妈妈在厨房里边包饺子边嘀咕："我看这俩孩子有戏。"
"可不是，昨儿我还看见小阳给宝儿带早餐。"
"哎呦，那豆浆洒了一书包..."
开业三个月零七天，工作室接了笔大单。糖宝蹲在展柜前擦玻璃，小阳蹲旁边递抹布。
"诶，你说要是当年没打仗..."
"那咱俩可能还是邻居。"
"然后天天打架？"
"我让你还不行么..."
阿杰在后面重重咳嗽："抛光布用完了啊！"
晚上关店时，糖宝突然拉住小阳："周末陪我去个地方。"
西山公墓的黄昏格外安静。糖宝把一束白菊放在合葬墓前，墓碑上刻着"林周氏"三个字。
"太奶奶，镯子找齐了。"糖宝声音有点抖，"还有...这是小阳。"
小阳恭恭敬敬上了炷香，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丝绒盒子："太奶奶，这个...您看行吗？"
糖宝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就昨天，跟我爸要的传家宝..."
"谁答应你了！"
"那你倒是松手啊..."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百年前那对在玉器行门口分别的年轻人。只不过这次，他们手里紧握的，不再是半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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