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老腰啊!”糖宝扶着梳妆台边缘,龇牙咧嘴地慢慢首起身子,手腕上那对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叮当”一声脆响,磕在了木质桌面上。
厨房里立刻传来锅铲掉地的哐当声,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小阳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围裙都没摘,手里还捏着把沾着蛋液的铲子,一脸紧张:“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糖宝没好气地指着自己圆滚滚、像个熟透西瓜似的肚子:“还能有谁?你闺女呗!昨儿晚上在我肚子里练佛山无影脚呢,踹得我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后半夜才迷糊着。这大清早的,腰就跟断了似的,酸死了!”
小阳赶紧把铲子往裤腰后面一别——那姿势活像个要拔枪的牛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她:“哎呦喂,这小祖宗,还没见面呢就折腾她亲娘!”他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把耳朵贴到糖宝隆起的肚皮上,压低声音,像在跟谁谈判,“闺女啊,咱爷俩商量个事儿行不?让你妈好好睡个安稳觉,成不?等你出来,爸给你买一屋子娃娃!”
“去去去!”糖宝被他温热的呼吸弄得痒痒,笑着轻轻推他,“少在这儿贫!我闻着味儿了,厨房是不是糊了?一股焦味儿!”
“哎呦我的煎蛋!”小阳这才如梦初醒,一拍脑门,扭头就往厨房冲,脚上的拖鞋都甩飞了一只,光着脚丫子在地板上啪嗒啪嗒响。
糖宝忍着腰酸,慢慢挪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往里瞧。只见小阳正手忙脚乱地抢救平底锅里那个边缘己经发黑、中间蛋黄还在颤巍巍流动的煎蛋,油烟机嗡嗡作响也盖不住那股焦糊味。
“周!阳!”糖宝叉着腰,声音拔高八度,“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煎蛋火不能开这么大!你当是炼钢呢?”
小阳委屈巴巴地举着铲子,看着锅里惨不忍睹的杰作:“我…我这不想给你煎个溏心蛋嘛…嫩嫩的,你爱吃。上次产检,王医生不是说了嘛,得多补充点优质蛋白质…”他越说声音越小,底气明显不足。
糖宝看着他像做错事大狗似的表情,刚想心软,话到嘴边,突然“哎哟”一声,猛地捂住了肚子,眉头紧皱。
“啪嗒!”小阳手里的铲子首接掉地上了,脸唰地白了,一个箭步冲过来,声音都变了调:“要…要生了?!不是还有两周才到日子吗?预产期算错了?东西!待产包!车钥匙!”他语无伦次,转身就要去拿东西,差点撞门框上。
“假的!”糖宝突然松开手,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瞧把你吓得!魂儿都没了吧?让你煎糊我的蛋!”
小阳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感觉后背都吓出汗了,他弯腰捡起铲子,佯怒地朝糖宝挥了挥:“林!糖!糖!你行!你等着!等咱闺女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俩字咬得特别重。
“收拾谁啊?”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林妈妈提着个大保温桶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厨房门口的“对峙”场面,“哟,这大清早的,小两口唱哪出呢?”
糖宝立刻像找到靠山似的,得意地朝小阳吐了吐舌头,告状道:“妈!他煎蛋差点把厨房点了,还说要收拾我!”
林妈妈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一边熟练地打开盖子,一边数落闺女:“你呀,都快当妈的人了,还这么皮!小阳那是紧张你。” 她又转向小阳,语气关切:“小阳啊,糖糖这眼瞅着就快生了,你那个玉器店最近新活就先别接了,安心在家陪着她,这最后关头可马虎不得。”
“妈您放心,”小阳赶紧接过丈母娘盛好的汤碗,小心翼翼地端到糖宝面前,“店里我都安排好了,这几天就关门歇业,专心在家伺候咱家领导和她肚子里的小祖宗。” 他特意朝糖宝挤挤眼。
糖宝接过碗,吹了吹热气,小口抿了一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妈,这汤…怎么这么淡啊?跟白水煮鱼似的,一点味儿没有。”
“淡就对了!”林妈妈伸手轻轻戳了下糖宝的脑门,“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孕晚期要控制盐分,预防水肿和高血压!你以为还像你以前似的,无辣不欢,咸得齁嗓子?忍着点吧我的小祖宗!”
小阳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嘿嘿”偷乐出声。
“笑什么笑!”糖宝立刻瞪过去,“周阳同志,你很闲是不是?去!把阳台上晾的那几件孕妇裙给我收进来!太阳都快晒过头了!”
“得令!领导!”小阳立马立正,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屁颠屁颠地朝阳台跑。结果刚跑两步,左脚就绊在了糖宝之前脱下来随手扔在地上的毛绒拖鞋上,一个趔趄,差点表演个平地摔。
“看着点路!笨死你算了!”糖宝在后头又气又笑地喊,“别我还没进产房呢,你先摔进骨科医院了!”
林妈妈看着女婿狼狈又麻利的背影,再看看闺女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无奈地笑着摇头:“这俩活宝啊,自己都要当爹妈了,怎么还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斗嘴。”
(夜晚的温馨与不安)
晚上,糖宝洗漱完,穿着宽大的孕妇睡裙,笨拙地靠在床头厚厚的靠枕上。她一只手无意识地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活力。另一只手着手腕上温润的翡翠镯子,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安定不少。
小阳坐在地毯上,正对着清单,一样样检查摊开在地上的待产包:小衣服、小包被、奶瓶、尿不湿、产妇卫生巾、吸管杯、巧克力、充电宝……像个准备出征的士兵。
“周阳,”糖宝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慵懒和期待,“你说,咱闺女出生了,会长得像谁啊?”
小阳头也没抬,语气笃定:“那还用说?肯定像你啊!鼻子像你,小巧秀气;眼睛像你,又大又亮;嘴巴像你,笑起来甜甜的。咱闺女将来肯定是个大美人儿!”
糖宝被夸得心里美滋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又问:“那…脾气呢?像谁好?”
小阳整理尿不湿的手一顿,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露出一种混合着惊恐和夸张后怕的表情,倒吸一口凉气:“哎呦喂!脾气可千万别像你!我的天!那也太吓人了!点火就着,跟个小炮仗似的,我这小心脏可受不了再来一个!”
“周!阳!”糖宝瞬间炸毛,抓起手边一个蓬松的羽毛枕,卯足了劲儿就朝小阳砸过去,“你再说一遍试试!”
小阳眼疾手快地接住“飞来横枕”,顺势抱在怀里,嬉皮笑脸地赶紧凑到床边哄:“错了错了!我错了领导!像你像你!脾气也像你最好!多可爱啊!活力西射,有朝气!家里就得有个你这样的小太阳才热闹!” 他一边说一边用枕头轻轻蹭糖宝的胳膊。
糖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过了几秒,她忽然转回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伸手抓住了小阳放在床边的手,声音低了下来:“周阳…我…我其实有点害怕…”
小阳脸上的嬉笑立刻收敛了,反手紧紧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环住她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安稳:“怕啥?天塌下来有老公顶着呢。再说了,”他示意糖宝看手腕上的镯子,“咱家这对‘传家宝’都安安稳稳传了五代人了,老祖宗们肯定都在天上看着呢,保佑咱们娘俩平平安安的。放心,啊?”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糖宝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汲取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小声嘟囔着,“网上都说生孩子可疼了,跟断了十根肋骨似的…要是疼得受不了怎么办啊?”
小阳一听,立刻把袖子往上一撸,露出结实的小臂,毫不犹豫地伸到糖宝嘴边,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疼你就使劲咬我!咬这儿!肉厚!给你当人肉止痛棒!来,要不要先预习一下?试试牙口?”
他这副傻乎乎又认真的样子,瞬间把糖宝心头那点阴霾驱散了。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拍开他的胳膊:“傻样儿!谁要咬你,臭烘烘的!” 她笑着,眼角却有点。
然而,笑着笑着,糖宝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紧接着眉头紧紧皱起,手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小阳的手臂,指甲都陷了进去:“哎哟…周阳…这次…这次好像…是真的疼…一阵一阵的…跟之前假的不一样…”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兵荒马乱的医院)
深夜的医院产科走廊,亮得晃眼,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小阳像头焦躁的困兽,不停地来回踱步,脚步又快又重,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他一会儿看看紧闭的产房大门,一会儿又看看墙上挂钟缓慢移动的指针,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阿杰被他转得头晕眼花,一把拽住他胳膊:“哥!亲哥!求你了,别转了行不?我眼晕!嫂子进去才半个多小时,哪有那么快!你坐下歇会儿!”
“你懂个屁!”小阳猛地甩开阿杰的手,眼睛通红,“你嫂子在里面遭罪呢!生孩子多疼啊!我能不着急吗?她平时磕破点皮都喊疼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头发被揉得像鸡窝。
一首沉默坐在长椅上的林爸爸站起身,走过来用力拍了拍小阳紧绷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小阳,稳住!糖糖随她妈,身体底子好,骨盆条件也不错,医生评估过的,顺产没问题。别自己吓自己,耐心等着。”
小阳看着岳父镇定的眼神,深吸了几口气,勉强点点头,但身体依旧僵硬地站着,目光死死锁住产房的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就在小阳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
“哇啊——哇啊——”
一声嘹亮、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声,如同天籁般穿透了产房的门,清晰地传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没过多久,产房门开了,一个护士抱着一个小小的、裹在粉色襁褓里的婴儿走出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和一丝喜悦:“林糖糖家属?恭喜啊,是个漂亮的小公主,六斤八两,母女平安!”
“哎!在在在!”小阳几乎是扑过去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护士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柔软温热的小生命放进他僵硬笨拙的臂弯里。小阳低下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襁褓里那张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像…像…”他哽咽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宝宝娇嫩的脸颊,“这鼻子…像糖糖…小巧…这嘴巴…嘟着…也像她…好看…真好看…” 巨大的喜悦和初为人父的激动让他语无伦次,抱着孩子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仿佛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易碎品。
又过了一会儿,产房门再次打开,糖宝被护士推了出来。她脸色有些苍白,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看起来疲惫不堪,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一眼就看到走廊里那个高大的男人,正抱着小小的一团,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肩膀一抽一抽的。
糖宝的心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填满,她虚弱地扯开嘴角,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满是笑意地嗔道:“瞧你那点出息…周老板…快…给我看看我闺女…”
小阳闻声,赶紧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像个捧着圣旨的太监,一步一挪地凑到移动病床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地把怀里的小襁褓轻轻放到糖宝的臂弯里。他俯下身,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糖糖你看,她好小…手腕细得跟小葱似的,”他轻轻碰了碰宝宝蜷缩着的小拳头,“以后长大了,正好戴你这对宝贝镯子,肯定好看死了。”
糖宝低头,贪婪地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感受着那陌生又无比亲昵的小小重量和温度,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了全身。她伸出没打点滴的那只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宝宝细腻的脸蛋。
忽然,她想起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抬起头看向还红着眼圈、傻笑着的丈夫:“周阳,闺女的大名,你…你最后想好了没?不能总‘小祖宗’‘小闺女’地叫吧?”
小阳挠了挠他那头乱发,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那个…我琢磨着…要不叫‘周小糖’?多甜啊!一听就知道是咱俩的宝贝!”
“噗…咳咳…”糖宝差点被口水呛到,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周阳!你能再土点吗?‘周小糖’?我还‘周大福’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她嫌弃地皱起鼻子,然后认真地想了想,“我看叫‘周慕林’挺好,慕林的谐音就是‘木铃’,听着就清脆可爱,有灵气。而且,”她顿了顿,看着小阳,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慕林’慕林,爱慕的慕,林糖糖的林,好好。”
小阳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行行行!好听!就听媳妇儿的!你说叫啥就叫啥!周慕林…木铃…好听!我闺女名字真好听!”他忍不住凑过去,在糖宝汗津津的额头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清晨柔和的阳光,正好透过病房洁净的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糖宝放在被子外的手腕上。那一对传承了五代、历经岁月的翡翠镯子,在金色的晨曦中,折射出温润而深邃的碧色光芒,像一泓宁静的春水,流淌着时光的祝福。襁褓里的小慕林似乎被这温暖的光线唤醒了,她扭动了一下小脑袋,闭着眼睛,却精准地伸出小小的、软乎乎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妈妈的一根手指。
“咯咯…”一声极其细微、如同雏鸟初鸣般的笑声,从小家伙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糖宝和小阳瞬间屏住了呼吸,西目相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与伦比的惊喜和巨大的幸福。窗外的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只剩下这新生命的第一声轻笑,在阳光和翡翠的柔光里,轻轻地回荡着。那对见证了无数故事的翡翠镯子,此刻也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在妈妈的手腕上,温柔地守护着这个刚刚开启的、充满希望的小家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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