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余威在空气中留下湿冷的黏腻感,混合着图书馆深处陈年纸张、灰尘和旧木书架散发出的、近乎腐朽的静谧气息。闭馆后的主阅览区空旷得如同巨大的墓穴,只有应急指示灯在遥远的高处投下幽绿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森然林立的书架轮廓。阴影在书架的缝隙间流淌、堆积,浓稠得如同墨汁。凌薇紧贴着冰冷的金属书架侧壁,后背的衣物己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耳骨钉深处,抑制器持续释放着熟悉的压迫感,如同心脏上压着一块冰冷的石头,疼痛指数稳定在65/100——一种持续的钝痛,足以让她保持警惕,却又不至于彻底剥夺行动能力。
她的目光如同夜行动物,在黑暗中警惕地梭巡,最终落在前方走廊尽头。那里,一扇沉重的、与周围木质结构格格不入的金属门嵌在石墙上。门是深灰色的哑光合金,没有任何标识,只在门框上方嵌着一个微小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深红色指示灯,如同沉睡巨兽闭合的眼睑。门缝严密得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这就是通往传说中“禁书区”的唯一入口。
林教授轮椅扶手上敲击的摩斯密码——“当心扫描”——以及他镜片后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线,牵引着她来到此处。校医室那次惊心动魄的扫描围剿,让她对管理局的手段有了更深的恐惧。但恐惧无法浇灭探寻真相的火焰。母亲留下的模糊线索、耳骨钉上那个冰冷的“S-07”编号、抑制器带来的非人折磨……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被严密封锁的禁区。她需要答案,哪怕要再次面对那能将她灵魂灼烧殆尽的扫描仪。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纸尘的味道涌入肺部。凌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体内那股在陆沉舟领域“镇痛”后变得温顺可控的力量,小心翼翼地调动起来。淡得近乎透明的幽蓝色光晕,如同深海中的浮游生物,无声无息地从她指尖流淌出来,在她身体周围形成一层极其稀薄、肉眼难辨的能量膜。这层膜无法完全屏蔽抑制器的痛感,也无法抵挡强力的扫描探测,但足以扭曲她自身微弱的生物电场和热量辐射,让普通的监控设备难以锁定她的精确位置——这是她在夜深人静时反复练习摸索出的、属于她自己的、微弱的“伪装”。
她像一道贴着墙根移动的影子,无声而迅捷地穿过一排排巨大的书架。每一步都踩在厚地毯最柔软的部分,呼吸压到最低。应急灯的绿光在她脸上投下明灭的光斑,映出她紧绷的下颌和专注的眼神。耳骨钉的钝痛如同背景噪音,65/100的指数稳定地跳动着,提醒着她体内的枷锁从未消失。
终于,她来到了那扇冰冷的金属门前。压迫感陡然增强。空气仿佛在这里凝固了。门上没有任何锁孔、密码盘或生物识别面板,光洁得如同一整块浇铸的金属板。只有门框上方那个深红色指示灯,像一只冰冷的独眼,漠然地俯视着下方的不速之客。
怎么进去?凌薇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指尖带着那层微弱的幽蓝光晕,小心翼翼地靠近冰冷的金属门面。
就在她的指尖距离门板还有不到一厘米的瞬间——
嗡!
那深红色的指示灯骤然亮起!不再是休眠的暗红,而是刺目的、充满警告意味的血红光芒!同时,一道冰冷、无形、却带着强烈敌意和探测欲望的能量脉冲,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从门板内部迸发出来,精准地扫过凌薇的身体!
“唔!”凌薇闷哼一声,如同被高压水枪迎面冲击,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耳骨钉深处的抑制器在这探测脉冲的刺激下骤然收紧!65 → 70 → 75!尖锐的刺痛感瞬间取代了钝痛,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入神经!更可怕的是,她感觉到自己刚刚维持的那层稀薄能量伪装膜,在这强力扫描下如同肥皂泡般瞬间破碎、消散!
警报!触发了!
刺耳的蜂鸣声下一秒就要撕裂图书馆的死寂!凌薇的瞳孔因惊恐而骤然收缩!暴露了!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那刚刚亮起的、刺目的血红色指示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掐灭,光芒瞬间熄灭!那股冰冷刺骨的探测脉冲也如同被凭空截断,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那沉重冰冷的金属门内部,传来一连串极其轻微、极其迅速的机械传动声——咔哒、咔哒、咔哒——如同精密齿轮瞬间完成了数十道复杂的解锁程序!
沉重的合金门,在凌薇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门内是更加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凌薇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警报没有响起。探测脉冲消失了。门……自己开了?是谁?怎么回事?
她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扫向身后空旷幽暗的阅览区。森然林立的书架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应急灯的绿光在远处无力地闪烁。空无一人。只有灰尘在微弱的光柱里无声地悬浮、飘落。
是陷阱?还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帮助?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时间不容犹豫。凌薇咬紧牙关,压下耳骨钉处因刚才的刺激而加剧的刺痛(指数回落到70),不再犹豫,侧身迅速闪入门后的黑暗之中。
在她身影没入黑暗的下一秒,那沉重的金属门如同拥有生命般,再次悄无声息地、严密地滑回原位,严丝合缝。门框上方的指示灯,重新恢复了休眠状态的暗红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禁书区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空气冰冷干燥,带着浓重的尘埃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冰冷气味。凌薇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努力适应着这绝对的黑暗。刚才那诡异的开门和解锁……太蹊跷了。那种感觉,不像机械故障,更像是一种精准的、无声的……**权限干预**。是谁拥有这种权限?谁在帮她?或者说……在引导她?
她不敢打开手机照明,只能依靠在黑暗中逐渐清晰的感官。耳骨钉的钝痛稳定在65/100,如同黑暗中的脉搏。她摸索着向前移动,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书架。这里的书架比外面更加厚重、高大,排列得也更加紧密,如同钢铁的迷宫。书架上没有常见的书籍,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密封的金属档案盒,盒体冰冷,表面没有任何标签,只有一些模糊的刻痕和编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她。她强迫自己镇定,凭着首觉在狭窄的过道中穿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光源。她小心翼翼地靠近。
光源来自一个独立的、嵌入石墙的金属展示柜。柜体同样是冰冷的哑光合金,正面是厚厚的防弹玻璃。柜内没有灯光,只有展示物本身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绿色荧光。
凌薇屏住呼吸,凑近冰冷的玻璃。
柜内平铺着一张……图纸?
不,那更像是一张极其古老、泛着羊皮纸般黄褐色的巨大手绘设计蓝图。图纸的边缘己经磨损卷曲,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极其精细的线条、标注和复杂的几何结构图。图纸的中心,被特意放大、用深褐色的墨水(或者……别的什么?)勾勒出的,正是凌薇无比熟悉、也无比痛恨的东西——**异能抑制器**!
那结构比她佩戴的耳骨钉要庞大复杂得多,更像是一个头盔或者项圈的原型。无数细密的、如同神经脉络般的银色线条从抑制器主体延伸出来,末端连接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极其精细的金属探针和接口装置。
凌薇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图纸下方一行同样用古老字体书写的注释上。那行字迹似乎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但每个字母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底:
**【初代原型体(S系列)运作核心逻辑:需目标个体自愿进行深度神经接驳(Neural Dog),建立双向痛觉反馈通道(Bidireal Pain Feedback Pathway),方可实现最高效率能量压制与意识锚定。强制佩戴将导致不可控精神湮灭及生理崩溃。】**
自愿……神经接驳……双向痛觉反馈……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狠狠砸在凌薇的心上!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自愿?!
管理局的宣传手册、灌输给所有佩戴者的铁律、那套冰冷的说辞——“抑制器是保护异能者、维护社会稳定的必要装置,强制佩戴是唯一途径”——在这一行冰冷残酷的真相面前,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根本不是什么“必要保护”!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建立在“自愿”幌子下的、彻头彻尾的骗局!一个需要受害者主动敞开神经、接受枷锁的……陷阱!双向痛觉反馈……这就是为什么抑制器的痛苦如此深入骨髓、无法摆脱?因为那痛苦,根本就是佩戴者自己神经的一部分被强行扭曲、接驳后的产物!所谓“强制佩戴”的代价,就是“不可控精神湮灭及生理崩溃”?!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如同岩浆,在凌薇的胸腔里翻涌、冲撞!她几乎能想象出,母亲……或者其他像母亲一样的初代“志愿者”,在欺骗或者胁迫下,被强行接驳神经,戴上这名为保护、实为刑具的东西!她们承受的痛苦,她们失去的一切……
耳骨钉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指数瞬间飙升至80/100),仿佛是对她激烈情绪的回应和警告。凌薇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再次投向那张散发着不祥幽光的古老图纸。图纸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似乎盖着一个模糊的印章。
她凑得更近,几乎将脸贴在冰冷的防弹玻璃上,努力分辨。
印章的图案很奇特:一个冰冷的、精密的金属齿轮,而在齿轮的中心,一滴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液体,正缓缓滴落。
滴血齿轮……
这个标志,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残酷意味。
就在凌薇全神贯注于这张颠覆认知的图纸,试图记住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线条时——
滋……
一声极其细微、几乎被尘埃吸收的电流声,在她头顶正上方响起。
凌薇的寒毛瞬间倒竖!她猛地抬头!
只见展示柜上方嵌入墙壁的黑暗角落,一个只有纽扣大小的、伪装成建筑铆钉的微型摄像头,其镜头深处,一点针尖大小的红光,如同毒蛇苏醒的眼睛,骤然亮起!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转动声传来,那枚微型摄像头的镜头,正极其缓慢、却无比精准地向下调整角度,冰冷的玻璃镜片,如同死神的瞳孔,即将锁定下方那个闯入禁区的身影!
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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