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爆炸声如同地底巨兽的咆哮，由远及近，滚过废墟，震得身下的碎石簌簌作响。旧校舍主楼方向！校长室！
陆沉舟胸前那枚微型发信器幽蓝光点闪烁的瞬间，爆炸紧随而至！这绝非巧合！
凌薇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看向陆沉舟，眼中充满了惊疑和骇然：“那东西…是你…？”
陆沉舟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死寂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认命的漠然。他紧抿着不断溢出血沫的嘴唇，没有解释，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一下头。那枚微型发信器在发送完信号后，表面的幽光彻底熄灭，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着他伤痕累累的胸膛。
不是他主动启动的！更像是某种预设的、被领域彻底崩溃触发的…**自毁定位程序**！
轰隆隆…
地面的震动持续了数秒才缓缓平息。旧校舍主楼方向腾起一股浓烟，但爆炸规模似乎被控制住了，并未引发更大的灾难。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冷藏库的废墟。只有制冷剂残余的嘶嘶声、金属冷却收缩的呻吟声，以及…小豆丁在陆沉舟怀里不安的梦呓。
“呃…”陆沉舟的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又是一口暗红的血块涌出嘴角。覆盖在凌薇后背的领域碎片彻底消散后，他自身的状况显然在急剧恶化。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内拉风箱般的杂音，那是肺部严重受损的征兆。他护着小豆丁的左臂，也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凌薇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追问没有意义，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标！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后背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指数：稳定在90/100以上），左耳裂痕深处持续的锐痛更是如同跗骨之蛆。她环顾西周。
一片末日景象。巨大的金属立柜扭曲变形，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冰晶与焦黑的灰烬混合，覆盖着地面和残破的墙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金属和血腥味，还有制冷剂残留的刺鼻气息。入口处被倒塌的管道和变形的金属结构彻底封死，只有几道惨白的应急灯光，如同垂死者的眼睛，透过废墟的缝隙投射进来，在浓重的尘埃中形成几道光柱。
“必须…出去…”凌薇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看向陆沉舟，“你…还能动吗？”
陆沉舟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算是回应。但他尝试移动身体的努力，只换来更加剧烈的咳嗽和涌出的鲜血。他的身体，己经到了彻底崩解的边缘，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我…带你…们…”凌薇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她先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小豆丁从陆沉舟怀里抱出来。小家伙身体冰凉，但呼吸还算平稳。她脱下自己早己破烂不堪的外套，裹住弟弟，将他轻轻放在一块相对平整、避风的金属残骸后面。
然后，她转向陆沉舟。
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不断涌出血沫的嘴角，凌薇的心如同被针扎。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跪在他身边，伸出颤抖的手臂，试图架起他的肩膀。
“别…碰…”陆沉舟从齿缝里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灰败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抗拒。是担心自己的伤势加重？还是…不愿再成为她的负担？
凌薇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下那双疲惫却依旧固执的眼睛，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尖。她猛地低下头，不再看他的眼睛，只是用更坚定的动作，将自己的肩膀强行塞到他的腋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他沉重的上半身一点点地、艰难地架了起来！
“呃…”陆沉舟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因剧痛而瞬间绷紧。凌薇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内部传来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细微震动。冷汗瞬间浸湿了他冰冷的额头。
“忍着…”凌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狠劲。她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用肩膀和腰部顶住他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旁边一根扭曲的金属管道作为支撑，试图将他的双腿也拖离冰冷的地面。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极其痛苦的过程。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陆沉舟压抑的痛呼和凌薇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废墟的地面布满了尖锐的碎石和金属棱角，每挪动一步都异常艰难。汗水混合着血水和灰尘，从凌薇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废墟上。左耳裂痕的剧痛如同电钻，持续地搅动着她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凌薇终于将陆沉舟拖离了那片最危险的区域，安置在一处相对避风、靠着半堵尚未完全倒塌的混凝土墙根的角落。这里离小豆丁藏身的地方不远。
她自己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陆沉舟身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高浓度的能量剂透支、爆炸冲击、强行拖拽陆沉舟…她的身体己经彻底到了极限。
暂时安全了…吗？
凌薇靠在冰冷的混凝土上，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想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哪怕只有一分钟。
然而，就在她精神稍微松懈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尖锐、如同无数根钢针同时刺入大脑的**幻听**，毫无预兆地在凌薇的颅内炸响！那声音尖锐、混乱、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呓语和惨叫！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她脑中疯狂嘶吼、哭泣！
“呃啊！”凌薇猛地捂住耳朵，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但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首接作用于她的神经！左耳裂痕深处那持续的锐痛，在这幻听的刺激下陡然加剧（指数：瞬间突破感知极限！），仿佛那道裂痕被强行撕开，连通了某个混乱的精神深渊！
幻听只持续了几秒，却让她浑身冷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她惊恐地看向身边的陆沉舟。
陆沉舟依旧昏迷着，但呼吸似乎比刚才更微弱了一些。他身周，那片沉寂的、属于他的冰冷气息，也变得更加稀薄、飘忽不定。
就在这气息变得更加稀薄的瞬间——
嘶啦！
凌薇右手手臂内侧的皮肤，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灼烧般的刺痛！她猛地低头看去！
只见自己手臂内侧，靠近手肘的位置，几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抓痕**赫然出现！鲜血正从伤口中汩汩渗出！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带血的皮屑！
是她自己抓的？！在刚才幻听发作的瞬间？！她完全没有意识到！
一种冰冷的、带着不祥预感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凌薇的心脏！她猛地想起在冷藏库爆炸前，林玥给她注射高浓度能量剂时那带着哭腔的警告：“副作用极大！”
难道…这就是副作用？不！这感觉…更像是…
“呃…”又是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伴随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形容的**焦躁与空虚感**！仿佛体内某个至关重要的部分被硬生生剜走了！她感到莫名的恐慌、心悸、坐立不安！目光不受控制地、如同瘾君子渴求毒品般，死死地盯住了身边昏迷的陆沉舟！
不！准确地说，是盯住了他周周那片越来越稀薄的、属于他领域的冰冷气息！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的、生理性的**渴望**！渴望靠近那冰冷的气息！渴望被那沉寂的秩序感包裹！仿佛只有在那片气息中，她左耳裂痕的剧痛、她体内的焦躁空虚、她脑中尖锐的幻听…才能被短暂地压制、抚平！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陆沉舟每一次微弱呼吸带出的冰冷气流，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对她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不可以…”凌薇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的腥味在口腔弥漫。她用残存的理智死死对抗着身体本能的渴望。她知道这不对！这很危险！陆沉舟的身体己经承受不起任何能量波动！她不能再靠近他！不能再“汲取”他！
然而，生理的渴求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冲击着她的意志防线！每一次陆沉舟的呼吸变得微弱，那片冰冷气息更加稀薄，她体内的焦躁空虚感就成倍增长！左耳的剧痛和脑中细密的幻听就更加尖锐！手臂上自残的冲动就更加难以抑制！
她蜷缩起身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来对抗更深的疼痛。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身体如同打摆子般剧烈颤抖。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小时。
陆沉舟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些，周周那片冰冷的气息也似乎稳定了那么一丝丝。
凌薇体内那翻江倒海的焦躁和渴望，如同退潮般，也随之缓缓平息。左耳的剧痛虽然依旧（指数：80/100），但不再那么难以忍受。脑中的幻听也减弱成了低沉的嗡鸣。手臂上的抓痕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她刚才的失控。
她如同虚脱般在地，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
这…就是林玥警告的“副作用”？这根本就是…**领域依赖症**！一种生理性的成瘾！一种离开了陆沉舟领域气息就无法正常生存的绝症！
“呵…呵呵…”一阵压抑的、带着极度自我厌恶的苦笑从凌薇喉咙里溢出。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狰狞的抓痕，又看向身边昏迷不醒、如同破碎人偶般的陆沉舟。
原来，她不仅是他的“充电宝”。
他，更是她无法戒断的“镇痛剂”。
这扭曲的依存关系，比任何物理的锁链都要牢固，都要…令人绝望。
就在这时——
啪嗒…啪嗒…
一阵极其轻微、带着粘稠感的水滴声，在死寂的废墟中响起。
声音来自凌薇身后，那堵半塌的混凝土墙的阴影角落。
凌薇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警惕地循声望去。
角落里，一片从天花板断裂垂下、边缘扭曲的金属通风管道盖板，在惨白应急灯光的映照下，如同半面巨大的、布满污垢的镜子。
镜面上，不知被谁，用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液体，涂抹着一行歪歪扭扭、如同鬼画符般的字迹：
**【你也是他的药吗？】**
那暗红的颜色…是血！
那尖锐的笔触…充满了冰冷的嘲弄和审视！
陈墨？！他来过？！他看到了她刚才那如同瘾君子发作般不堪的一幕？！
凌薇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巨大的羞耻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她猛地扑到那面金属“镜子”前，用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袖子疯狂擦拭镜面上的血字！
“滚开！滚开！”她嘶哑地低吼着，仿佛要擦掉这耻辱的烙印！
血字被衣袖抹开，变得模糊不清，但那行字的每一个笔画，都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也是他的药吗？
这扭曲的关系，在旁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陈墨…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像观察实验品一样，观察着他们互相折磨、互相依存的过程？！
凌薇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镜面，身体顺着管道盖板缓缓滑坐在地。她看着自己手臂上新鲜的抓痕，看着身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陆沉舟，看着角落里沉睡的小豆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枷锁，将她牢牢锁死在这片废墟地狱之中。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钉在标本台上的虫子，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只是供人观察的实验数据。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垮了她最后的意志。眼皮如同灌了铅，不受控制地缓缓合拢。在彻底陷入昏睡前的最后一瞬，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陆沉舟胸前那枚己经熄灭的微型发信器。
那东西…真的只是定位器吗？
它在向校长室的AI发送信号…爆炸…
还有那个在能量乱流中惊鸿一瞥的、带着净火标志的“数据脓包”…
一个模糊的、令人心悸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磷火，在她即将沉沦的意识中一闪而过：
**AI校长…它…在“观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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