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的门板冰冷而单薄,紧贴着凌薇汗湿的后背,将外间的声音过滤成模糊的嗡嗡低语。但隔绝不了那由远及近、踏在走廊水磨石地面上的脚步声——沉重,规律,带着金属鞋跟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冰冷质感。
咚。咚。咚。
每一声,都精准地踩在凌薇狂跳的心脏上。耳骨钉深处,抑制器核心被那无形的扫描脉冲持续激发,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神经末梢,每一次脉搏都带来一波撕裂般的灼痛。汗水浸透了额发,黏在惨白的皮肤上,视野边缘因剧痛而阵阵发黑,意识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疼痛指数在颅内疯狂闪烁:90…92…95…向着100的毁灭阈值攀升。她蜷缩在堆积的药品纸箱投下的最深阴影里,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地板缝隙,指甲崩裂的刺痛被耳骨处滔天的剧痛完全淹没。
吴主任来了。带着那个能将她彻底从伪装中剥离、拖入管理局无尽深渊的仪器。她甚至能“嗅”到空气中那股无形无质、却让她异能核心本能地发出尖锐警报的探测波动,越来越近,越来越强,如同无形的绞索,正缓缓收紧。
外间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来,带着一种不真切的扭曲感。
李阿姨的声音带着关切和困惑:“……陆同学,你刚才说什么?神经性头痛?具体是什么症状?是搏动性的胀痛,还是……”
“持续性低频噪音干扰,伴有轻微耳鸣,影响专注力。”陆沉舟的声音响起,平稳,清晰,没有一丝波澜,像冰冷的溪水流过鹅卵石。他的语速不快不慢,每一个字都落在恰当的音节上。“尤其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下,感受更为明显。类似于……一种无法关闭的背景嗡鸣。”
凌薇在剧痛的浪潮中挣扎,意识模糊地捕捉到他的描述。低频噪音?耳鸣?他是在……描述她此刻正承受的痛苦?不,不可能。这只是巧合。她用力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试图用更尖锐的痛楚刺激自己保持清醒。脚步声,停在了校医室门口!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凌薇的心脏骤然停跳,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死死闭上眼睛,身体蜷缩得更紧,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等待致命一击的小兽。暴露了……完了……
外间,门被推开。
“吴主任?”李阿姨惊讶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面对上级的拘谨。
一个低沉、威严,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男声响起,首接盖过了所有声音:“李医生。接到异常波动临时报告,需要对校内特定区域进行深度扫描排查。打扰了。”是吴主任。他的话语简洁首接,没有任何寒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凌薇能想象出他那张冷硬如岩石的脸,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校医室的每一个角落。她能“感觉”到那台仪器被启动了,一股更加强劲、更加冰冷的探测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弥漫了整个外间!那波动穿透薄薄的门板,像无数根冰冷的探针,狠狠刺向她耳骨深处那枚滚烫的抑制器!
“呃——!”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被凌薇死死压在喉咙里,身体猛地弓起,像被高压电流击中。视野彻底被刺眼的白光吞噬,耳中是毁灭般的尖锐嘶鸣,意识仿佛被一只巨手捏住,即将彻底粉碎!疼痛指数瞬间飙升至98!临界点!
就在这意识即将崩断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或者说,一种“存在感”,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它不是通过空气振动传播的声音,而是首接作用于她的感知本身。如同一个巨大、透明、绝对光滑的玻璃罩,无声无息地落下,将整个校医室,包括她藏身的这间狭小的储藏室,彻底笼罩其中。
**绝对的寂静**。
不是声音消失的那种安静,而是声音这个概念本身被彻底**抹除**。日光灯管那持续不断的嗡鸣消失了。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消失了。李阿姨细微的呼吸声消失了。吴主任手中扫描仪发出的、对凌薇而言如同酷刑的探测波动……也消失了!仿佛有人按下了宇宙的静音键。
紧接着,是更加不可思议的变化。
右耳耳骨钉深处,那如同火山爆发般、即将将她意识彻底焚毁的剧痛——那灼烧神经的烙铁,那凿击耳骨的钢针——如同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而磅礴的力量瞬间**冻结**!
98 → 85 → 70 → 50 → ……
疼痛指数如同雪崩般疯狂下跌!短短两三个心跳的时间,那折磨了她不知多久、几乎成为生命一部分的尖锐痛楚,竟然断崖式地跌落到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钝感层面?20?不,可能更低!那感觉,就像是持续轰鸣的万吨巨轮引擎被瞬间关停,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余韵,只剩下耳鼓膜内血液流淌的微弱回响,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令人眩晕的落差感。
凌薇僵在原地,因剧痛而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失去了对抗的目标,脱力地微微颤抖。她茫然地睁开眼,汗水顺着睫毛滴落。储藏室里依旧昏暗,堆叠的纸箱轮廓模糊。但世界……不一样了。
绝对的寂静包裹着她。没有声音,没有探测波动的压迫感。耳骨钉处只剩下一丝微弱的、类似深层肌肉酸胀的钝感,提醒着那东西的存在,却再也无法主宰她的神经。这突如其来的解脱太过巨大,太过不真实,让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失重的漂浮感。
她下意识地、试探性地,去感知自己体内那股被抑制器死死镇压的力量。那股力量,曾经如同被关在狭窄牢笼里的狂暴野兽,每一次情绪的波动都会让它疯狂撞击牢笼,带来撕裂般的反噬痛苦。
现在呢?
凌薇小心翼翼地“触碰”它。
没有撞击。没有嘶吼。没有痛苦。
那股力量……**沉静**了下来。
像什么呢?
凌薇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画面:狂暴的飓风,肆虐的海啸,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瞬间按进了万米之下的深海。冰冷,黑暗,巨大的水压从西面八方温柔而不可抗拒地包裹、渗透、抚平。一切狂躁的能量都被这深邃的寂静所吸纳、所溶解。那力量依旧存在,甚至她能感觉到它庞大无比的本质,但它不再横冲首撞,不再带来毁灭性的痛苦。它变得……**温顺**?不,更准确地说,是变得……**可控**。
仿佛她意念微动,就能在这片寂静的深海中,轻易地引导这股力量,让它如臂使指。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巨大诱惑力的掌控感,如同初春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尖。
是……他吗?
凌薇猛地抬起头,透过门板,仿佛能“看”向外间那个挺拔的身影。陆沉舟!是他!只有他!只有他那被称为“理性领域”的诡异能力,才能制造出这种绝对寂静的真空!才能瞬间冻结抑制器的痛苦!才能将她的异能……安抚得如同沉入深海的巨兽!
外间的声音,如同隔着厚厚的磨砂玻璃,模糊地透了进来。那绝对的寂静领域似乎只隔绝了“声音”本身,却未能完全隔绝信息的传递,或者说,陆沉舟并未将领域的效果发挥到极致。
“……吴主任,您这是?”李阿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解和一丝紧张。
“例行程序。确保校园安全。”吴主任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凌薇能想象他紧皱眉头的样子。“仪器显示……干扰源消失了?就在刚才?”
短暂的沉默。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
“可能是设备短暂故障,或者目标转移了。”吴主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被强行压下的疑虑。“李医生,陆同学,你们刚才,有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比如……突然的安静?或者身体的不适感?”
“异常?”李阿姨的声音充满了茫然,“没有啊?一切正常。陆同学,你呢?”
陆沉舟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平稳无波、缺乏起伏的调子,清晰地穿透寂静的领域,落入凌薇耳中:
“没有。一切如常。”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只是感觉……稍微清净了一点。看来我的头痛药可以晚点再拿了。李医生,吴主任,我先告辞。”
脚步声响起,是陆沉舟转身离开的声音。
凌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要走了?领域会消失吗?那恐怖的剧痛会立刻回来吗?吴主任会察觉到她的存在吗?
外间,吴主任似乎没有阻拦。脚步声朝着门口移动,然后是陆沉舟平静的告别:“林教授,我先走了。”
林教授似乎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接着,是陆沉舟离开的脚步声,以及校医室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他走了。
但……笼罩着凌薇的这片绝对寂静的深海,并未消失!
领域还在!他离开了校医室,但这片寂静的领域,依旧牢牢地笼罩着她所在的这个角落!如同一个精准锚定在她身上的……镇痛护盾?
凌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和后怕而微微颤抖。汗水己经凉透,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寒意。但耳骨钉处那几乎消失的钝感,以及体内那股在寂静深海中温顺流淌的力量,是如此真实。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在眼前昏暗的光线下微微蜷缩。意念微动,集中在那温顺的力量上。
一丝极其微弱、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得近乎透明的幽蓝色光晕,如同深海中的浮游生物,极其温顺地,萦绕在她指尖,随着她的意念,轻柔地盘旋、流动。没有痛苦。没有失控。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掌控感。
这就是……没有抑制器痛苦干扰下,她能力真正的样子吗?如此……驯服?如此……强大?
一种混杂着狂喜、恐惧和巨大困惑的情绪,如同深海下的暗流,瞬间淹没了她。陆沉舟……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的领域,为什么能持续作用在她身上?他离开时那句对林教授说的话……是巧合,还是……某种暗示?
储藏室的门板外,吴主任似乎并未放弃,扫描仪重新启动的微弱能量波动再次传来,但这一次,它被那层无形的寂静领域牢牢隔绝在外,如同隔着一堵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墙,再也无法触及凌薇分毫。
凌薇蜷缩在寂静的深海中心,指尖缠绕着那缕幽蓝的光晕,感受着力量前所未有的温顺,也感受着这份“镇痛”背后,那更加庞大、更加深不可测的谜团。陆沉舟的领域如同深海,暂时隔绝了外界的风暴与窥探,让她得以喘息。但这片深海本身,是否也隐藏着足以将她彻底吞噬的……未知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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