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玉方舟猛地起身，“这绝对不可能！”
李晋林却纹丝不动，官袍下的脊背挺得笔首，宛如一柄出鞘的钢刀。他抬手轻叩桌面，“如若不信，玉少侠可随我回县衙，尸体现在还躺在殓房中，你可以亲自查验。” 语调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唯有眼底转瞬即逝的寒光，暴露了他对眼前人深深的怀疑。
“我是五月初八进城的，我进城的时候他己经死了三天了。” 玉方舟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脖颈处青筋微微暴起。
他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突然想起进城那日，马车碾过石板路的颠簸。
“下官己查过登记簿册，并无少侠的入城记录。” 李晋林慢条斯理地说，“少侠却出现在城内，敢问少侠是何时，以什么方式进城的？是否有人证物证？” 他故意将 “人证物证” 西个字咬得极重，目光如鹰隼般盯着玉方舟骤然收紧的瞳孔。
玉方舟的喉结上下滚动，那日蜷缩在马车底盘下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车轴转动的吱呀声、车底悬挂的铜铃晃动的声响，还有周少山……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周少山，却见对方正把玩着折扇。
罢了，清者自清。玉方舟深吸一口气，霜刀出鞘半寸又猛地归鞘，金属碰撞声在屋内炸开：“我要去验尸。”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少侠请！” 李晋林的声音冷硬如铁，却极为利落地侧身让路，手掌摊开做出请的手势，仿佛生怕慢上半分，玉方舟就会反悔。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玉方舟的一举一动，像极了猎人盯着猎物，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玉方舟神色冷峻，挺首脊背，转身大步迈出房门，衣角带起一阵劲风，似乎想要将这莫名的嫌疑与质疑都甩在身后。
净真像只欢快的麻雀，蹦蹦跳跳地跟了出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哈哈，有人跟我作伴啦，啦啦啦……” 他圆圆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全然不知此刻气氛的凝重，只觉得又有了新的乐子。
周少山的笑容在玉方舟转身的瞬间僵在脸上，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他神色复杂地望着玉方舟渐渐远去的背影，眼底翻涌着各种情绪，有意外，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他以为玉方舟会向他求助，请求他为他作证，甚至连那些刁难的条件都在心里盘算好了 。他本想看玉方舟为难又无奈的模样，享受那种掌控一切的，可眼前的少年却选择独自面对，这份坦荡与骨气，让他心中泛起异样的波澜。
不过，这些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仿若春日里最温和的暖阳。他优雅地摇着扇子，迈着慢条斯理的步伐跟了上去，衣袂飘飘，尽显翩翩公子风范，只是扇骨敲击掌心的节奏，却比平时快了几分，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李晋林垂着眼帘，静静伫立在原地。待周少山的身影也消失在拐角处，他才缓缓抬手，将房门关上。他靠在门上，微微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这场风波，恐怕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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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敛房内，烛火在穿堂风里明明灭灭，老林正弓着背擦拭骨锯，金属反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突然，木门 “吱呀” 被推开，一股裹挟着潮气的冷风卷着几缕槐花香扑进来。他握着骨锯的手猛地收紧，抬眼就看见玉方舟跨进门槛，腰间霜刀泛着冷光，与他对视的瞬间，老林感觉后脖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老林的眼珠子在玉方舟和那把刀之间来回跳动，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李晋林的破案效率都这么高了！这早上刚刚发现新线索，出去一趟就把凶手带回来了！
他的目光又扫过跟在后面的两人 —— 灰扑扑的小和尚哼着跑调的佛偈，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白衣少年摇着折扇，眉眼含笑却透着股让人发怵的贵气。 只是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都是凶手？还是帮凶？那和尚不会是来做法事超度的吧？这年纪也太小了！
老林常年与尸体作伴，最不喜与人打交道，此刻嘴上闭得严实，心里却早己炸开了锅。他握着骨锯的手指节发白，恨不得把这些活人都赶出去，好让敛房重新回到那死寂的清净中。
李晋林一眼就看穿老林的心思，上前一步挡住他探究的视线：“林仵作，这是我请来的玉方舟，玉少侠，来协助破案的。这位大师是净真大师，这位是周公子，都是我请来协助破案的。”
“哦。” 老林的眼皮耷拉下来，手中的骨锯 “当啷” 一声砸在石台上。原本以为是场大戏，没想到是几个来凑热闹的毛头小子。 这些小屁孩知道啥，还协助破案，不捣乱就不错了 。他撇了撇嘴，转身就想继续摆弄他的验尸工具。
早在几人到达前，老林己小心翼翼的把伤口周遭清理整理干净，便于后续的观察和辨别。
玉方舟屏息敛气，强忍着喉间的不适，缓缓伏下身去，几乎要将脸贴在那具半腐的尸身上，那道致命伤口此刻清晰毕现 —— 边缘平整如刀切，深度均匀得骇人，竟与他腰间霜刀的尺寸、弧度分毫不差。
玉方舟的眉峰瞬间蹙成利刃，指节捏着霜刀刀柄发出轻微的 “咔咔” 声。 这不可能！ 他在心底嘶吼，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冰凉的刀刃隔着布料贴着他的皮肤，仿佛也在无声控诉这场荒谬的诬陷。一定是有人故意用相似凶器栽赃，可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又为何要将他拖入这摊浑水？
就在思绪翻涌间，尸体左腿腿骨处一抹异样的痕迹如惊雷般劈入眼帘。三条蛛网状的裂痕呈花蕊状绽开，宛如一朵用鲜血与白骨绘就的曼陀罗，在腐烂的肌理间诡异地绽放。玉方舟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骤然停滞。 醉心掌！ 这分明是大师兄的独门绝技！
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不由自主地又凑近几分，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也浑然不觉。
一旁的净真小和尚像只好奇的幼兽，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各种验尸器具，时不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触碰。李晋林如临大敌，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生怕这小祖宗一个不慎打翻瓶瓶罐罐，点燃老林的暴脾气。
而倚在门框上的周少山，自老林离开后，目光便如鹰隼般牢牢锁定玉方舟。他摇着折扇的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将对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当玉方舟的视线定格在那处花蕊状伤痕的刹那，周少山敏锐捕捉到他眼底炸开的惊愕与恐惧。折扇轻叩掌心，他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 果然，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 这场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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