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的黎明悄然降临，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NGU基地沈知夏房间的地板上投下一线苍白。
沈知夏在并不安稳的睡眠中挣扎，梦里充斥着光怪陆离的画面：傅璟舟冰冷的泪痣、顾驰暴躁的怒吼、观众席上刺耳的嘘声、父亲失望震怒的脸…还有最后那水晶爆炸的金光。她猛地惊醒，心脏还在狂跳，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清晨六点。还有几条未读信息。
＞ **许明明：** 夏夏妹妹！昨天帅炸了！最后那个治疗！舟哥都得给你磕一个！（虽然他没说）[狗头]
＞ **顾驰：** …还行。下次别死那么快。（附带一个暴躁小猫的表情包）
＞ **盛长川：** 好好休息。下午两点训练室复盘首战。
最后一条，来自母亲苏媛：
＞ **妈妈：** 夏夏，醒了吗？爸爸他…昨晚看了教练发的东西，在客厅坐了一夜。烟抽了好多…他没骂人，也没说要你回来…妈妈觉得…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你注意身体，别太累。[拥抱]
沈知夏看着母亲的信息，指尖微微颤抖。父亲看了一夜？教练发了什么？不一样了？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在她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是愤怒到极致后的沉默？还是…那坚不可摧的壁垒，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
她不敢确定。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感涌上心头。她放下手机，蜷缩起来，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赢了比赛，质疑声依旧喧嚣；得到了队友初步的认可，傅璟舟的审视却更加莫测；父亲的态度如同雾里看花…前路依旧荆棘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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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别墅。
客厅里弥漫着散不去的浓重烟味。沈毅依旧维持着昨夜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只是背脊似乎微微佝偻了一些，显露出深重的疲惫。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赵峰教练那份报告的最后一页。
天光渐亮，驱散了客厅里最深的黑暗，却照不亮沈毅眼中那片沉郁的阴影。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屏幕上女儿复盘笔记的字迹，那些清晰的战术分析、对自身失误的毫不留情剖析、对对手习惯的细致入微记录…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他固执的认知上。
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废寝忘食地研究录像，分析对手，打磨技术。那份纯粹的热爱和执着，曾经是他力量的源泉。
而傅谌礼…沈毅痛苦地闭上眼。那个同样天赋横溢、意气风发的青年，他们的配合曾是联盟最锋利的长矛。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车祸…如果不是自己没能更早察觉傅谌礼状态不对，没能坚持换一条路线…那份未能护住挚友的悔恨和无力感，如同跗骨之蛆，伴随了他整个后半段职业生涯，最终也成为了他心中对女儿前路恐惧的根源。
他害怕女儿像傅谌礼一样，被意外摧毁。他更害怕自己像当年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无能为力。
可是…女儿展现出的东西，和他害怕的，似乎并不完全一样。
那份在绝境中捕捉生机的本能，那份深夜独自钻研的刻苦，那份面对滔天恶意依旧走上赛场的勇气…甚至，她身边那个眼神冷冽、操作如同精密机器的傅璟舟…都像是一股股微弱却顽强的力量，在冲击着他固守的堡垒。
“电竞残酷？…分数证明能力。电竞是现在想全力以赴的梦想。请给我西个月！” 女儿摔门而出时嘶吼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该队员天赋极为突出…心理素质可塑性强…具备成为顶级辅助的潜力…” 赵峰报告里的评语，冰冷而客观，却重若千钧。
沈毅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椅子的扶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激烈地交锋、撕扯。一方是根深蒂固的恐惧和过度保护筑起的高墙，另一方是女儿倔强的光芒和专业人士的肯定汇成的涓涓细流。
时间在沉重的静默中流淌。烟灰缸里的烟蒂早己冰冷。
最终，沈毅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口浊气吐出时，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沉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眼神里翻涌的激烈情绪似乎沉淀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带着无尽疲惫的复杂。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是苏媛发来的、询问他是否要吃早餐的信息。他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良久，最终没有回复那条信息，而是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在通讯录里找到了那个被他置顶、却几乎从不主动联系的号码——NGU主教练赵峰。
他点开短信编辑框，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停顿了很久。屏幕上空白的输入框，像是一个等待判决的深渊。许久，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微微颤抖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
＞ **沈毅：** 赵教练，报告己阅。
＞ 知夏…拜托了。
＞ **…**
＞ **让她闯。**
＞ **摔疼了…**
＞ **家还在。**
短信发送成功。沈毅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一行浑浊的泪水，无声地从他布满岁月痕迹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灰白的发丝中。
那堵横亘在父女之间、由恐惧和自责筑成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在首胜的微光、深夜的数据、和女儿倔强的背影冲击下，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虽然缝隙微小，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那扇名为“可能”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金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终于艰难地挤进了这间被往事阴影笼罩的客厅，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照亮了轮椅上那个疲惫父亲眼角未干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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