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的笑声还在病房里回荡，念安举着半块桂花酥往顾彦辰嘴边凑。那沾着糖霜的小手抖啊抖，粉嘟嘟的脸蛋儿透着刚退烧的潮红，我看着都怕他把点心掉地上。
顾彦辰倒是很配合地蹲下来，任由小家伙把桂花酥往他嘴里塞。白色糖霜粘在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上，看着有点好笑又有点温馨。我刚想拿纸巾给他擦掉，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不锈钢托盘上明晃晃的针头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念安的小手猛地顿在半空。
"到输液时间了哦。"护士小姐姐笑得温柔，但念安"哇"的一声就把桂花酥扔了，转身扑进我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两只胳膊死死箍着我的脖子。
"不要打针！妈妈我不要打针！"他哭喊着把脸埋进我颈窝，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脖子。我拍拍他后背哄着，心里也跟着揪紧。这几天输液都挺顺利的，今天怎么反应这么大？
护士推车到床边，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浓郁起来。顾彦辰站起来拍了拍西服裤上的糖渣，眉头皱得死紧："念安，不许任性。"
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惯有的冷硬。念安打了个哆嗦，哭声瞬间小了下去，却把我抱得更紧了。
"他还是个孩子。"我忍不住怼回去，这大男人根本不懂怎么跟小孩沟通。
顾彦辰盯着我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家伙，语气更冷："生病就要治，现在心软就是害他。"
"我没说不治，"我瞪他一眼，怀里的小身体又开始发抖，"但你不能好好说话吗？"
护士站在旁边进退两难，手里的输液管攥也不是放也不是。我深吸一口气，对她抱歉地笑笑："能麻烦您先等两分钟吗？"
护士点点头退到一边。我抱着念安坐到床边，轻轻抚摸他汗湿的后背："念念还记得小红船吗？我们昨天一起看的那个绘本。"
小家伙在我怀里摇摇头，又点点头，抽噎着说不出话。我从包里翻出那本《勇敢的小红船》，这是昨天特意从家里带来的。
"你看，小红船今天要执行特别任务。"我翻开绘本，指着封面上那艘红色的卡通船，"它听说念念身体里来了病毒小怪兽，专门跑来帮忙呢。"
念安的哭声渐渐小了，泪眼朦胧地看着绘本。这孩子虽然害怕，但好奇心重，果然被故事吸引了注意力。
"护士姐姐手里那个亮晶晶的东西，"我悄悄指了指护士手里的输液管，"是小红船的水滴飞船，专门载着药宝宝来打怪兽的。"
念安眨巴着泪眼看着输液管，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飞船会...会疼吗？"
"护士姐姐技术超厉害的，"我握住他冰凉的小手，"飞船降落的时候只会像小蚊子叮一下，念念要是觉得疼，就告诉小红船，它会给你力量。"
护士很有默契地配合道："对呀，我还给飞船装了小声波系统，保证轻轻的。"她举着输液管晃了晃，"你愿意当指挥官，告诉飞船在哪里降落吗？"
念安咬着下唇，小眉头拧成个疙瘩。我注意到顾彦辰一首站在旁边没说话，原本紧绷的肩膀好像放松了些。
"念念是男子汉对不对？"我揉揉他的头发，"帮小红船完成任务，它会给你发勇敢勋章的。"
小家伙犹豫了半天，终于慢慢松开我的衣角，伸出了胖乎乎的胳膊。但手还在发抖，小嘴唇也哆嗦着。
护士刚拿出针头，念安"啊"的一声又缩回了手。我正想再说点什么，顾彦辰突然转身走到桌边。他从床头柜拿起我口袋里那支橙红色的蜡笔——就是刚才念安塞给我的那支。
只见这个平时连签名都要讲究笔锋的男人，笨拙地从病历本上撕下一张便签，趴在桌上画了起来。蜡笔划过纸张发出"沙沙"声，他画得很用力，眉头都皱起来了。
我和念安都看呆了。没过多久，顾彦辰把纸撕下来，别扭地递给念安："这个...算是勇敢勋章。"
纸上是个歪歪扭扭的五角星，线条都没连利索，边缘还涂出了框。但念安眼睛瞬间亮了，伸手接过来紧紧攥在手里。
"谢谢爸爸！"他把纸小心地塞进口袋，然后毅然决然地伸出胳膊，"我准备好了！飞船可以降落啦！"
护士赶紧趁这个机会扎针。我抱着念安轻轻晃着，顾彦辰就站在旁边，眼神专注地看着儿子的小脸。当针头刺入皮肤时，念安疼得吸了口冷气，但还是咬着牙没哭，小手紧紧攥着那张画满蜡笔印的便签纸。
"好勇敢！"护士姐姐忍不住夸他，"我们念念真是小男子汉。"
固定好针头，护士推着治疗车离开了。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药液滴入输液管的"滴答"声。念安靠在我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背上的针头，好像怕它跑了似的。
顾彦辰突然在床边坐下，从西装内袋掏出手机，笨拙地点开相册。我好奇地凑过去看，竟然是一段他偷偷录的念安拆乐高玩具的视频。视频里小家伙一边拼一边自言自语，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念安也被吸引了，指着手机咿咿呀呀地讲解："那个是挖掘机的爪子...要装在这里..."说着说着，注意力就从手背上的针头移开了。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看视频，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顾彦辰虽然嘴巴硬，但对念安的上心一点不少。这个发现让我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窗外的雨己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好像变淡了，隐约能闻到张妈带来的桂花酥的甜味。
助理送来晚餐的时候，念安己经困得眼皮打架了。但小家伙坚持要自己吃饭，小手抓着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把胡萝卜丁都拨到了桌上。
"我来吧。"顾彦辰看不下去，夺过勺子舀起一勺南瓜粥，吹了吹递到念安嘴边。小家伙小嘴一噘："要妈妈喂。"
顾彦辰拿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点难看。我赶紧打圆场："妈妈喂念念，爸爸喂妈妈，好不好？"
念安咯咯笑着点头。于是我抱着念安坐在床上，顾彦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个喂我，一个被我喂，场面有点滑稽但又异常和谐。热乎的南瓜粥混着桂花的甜香滑入喉咙，我偷偷瞄了眼顾彦辰，发现他嘴角竟然也带着一丝笑意。
吃完晚饭，念安靠在我怀里闭上了眼睛。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哼起小时候奶奶教我的摇篮曲。唱着唱着突然意识到顾彦辰还在旁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继续唱。"他轻声说，目光落在念安熟睡的小脸上，"很好听。"
我愣了一下，继续哼唱起来。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我的歌声和药液滴落的声音。唱着唱着，感觉肩上一沉，竟然也有点犯困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脱下外套盖在我身上，带着熟悉的雪松香味。
再醒来时，天己经黑透了。窗外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条光带。身上的外套还在，念安睡得正香，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顾彦辰靠在对面的椅子上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好像睡着都在思考工作。月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的冷硬。我突然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的手表表带有点松，大概是上次受伤后瘦了些。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桶，旁边压着张妈的字条："少爷说晚上不回去了，让厨房炖了汤放在保温桶里，记得趁热喝。"
我小心地起身，怕吵醒怀里的小家伙。刚把念安放平躺好，他突然哼唧了两声，小手在枕头上摸索着什么。我以为他要找我，赶紧握住他的手，没想到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枕头下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好奇心驱使下，我轻轻抽出那张纸——竟然是念安的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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