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聚缘散缘如水,背负万丈尘寰,只为一句,等待下一次相逢。
参加公判大会前,小琴己经去铁山宾馆开过五六次会,每次内容不同,看内部电影,跳交谊舞,每次都有高常委的儿子——高良九陪伴,高良九父命难违,与小琴虚与委蛇,高良九喜欢的不是小琴,而是芜湖市文工团头牌金嗓子——贺美丽,他俩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和真正的新婚夫妻差不多,如胶似漆。贺美丽看中的是达官贵人,看中的是显赫门第,并不是高良九这个人,所以,她先把自己的艺名改为靛蓝,寓意青出于蓝胜于蓝。
那天演出结束,不见高良九来接自己,有点郁闷,竟然打破规矩,擅自去铁山宾馆找高良九,门岗见美丽独自一人婀娜多姿,亭亭玉立猫步走来,兴奋地挺了挺胸,心想,这个小妮子平时与高太子出双入对,自己想多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人说只有嘴馋,咋自己就眼馋呢?嘴馋叫人心想,而眼馋叫人心乱,好比自己想吃红烧肉,吃不到就算了,就怕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搁在面前却不能吃,那比吃不到还要难受百倍。
“解放军战士,您好”。贺美丽嗲嗲的同时,出乎意料地敬了个礼。
小战士被贺美丽的嗲声和敬礼乱了方寸,严肃的表情不再严肃,牵了牵嘴角:“女同志,你好!”
“高粱酒在里面吗?”贺美丽这一次没有敬礼,却把敬礼的手往宾馆里面指了指。
“请问,谁是高粱酒?”小战士明知故问。
“哎呀——,你看我,只会唱歌不会说话,”贺美丽想起高粱酒这个名字是自己的专利,连忙改口,“是他——,高常委儿子。”贺美丽抬出高常委,以势压人。
“噢——,他不是高粱酒,是茅台酒。”小战士听说高良九喝茅台酒一瓶不在话下,所以,故意跟贺美丽开玩笑。
“呵呵——,”贺美丽故意笑的首不起腰,“是的,是的,是茅台酒,不是高粱酒,我可以进去啦?!”贺美丽灿烂的一笑,像一朵桃花般艳丽。
贺美丽跨进大门前,还不忘敬了个滑稽的少先队队礼。
踏进客厅,贺美丽见到高良九搂着小琴的腰肢在“蓬嚓嚓”,马上噘起樱桃小口,柳眉倒竖,脚跟用力往地上一蹾。“茅台酒——,”贺美丽气昏了头,顺着小战士的玩笑话脱口而出。
高良九见到贺美丽先是一惊,急忙松开下滑在小琴屁股上的手,再听见一声茅台酒,急步奔到酒柜旁,倒了半杯茅台酒双手捧着递给贺美丽。贺美丽气得火冒三丈,口鼻生烟,以为是饮料,端起来一口灌下。
“哇——,”贺美丽大喊一声,扬手将酒杯一甩,“你要害死我呀——?!你把我的嗓子烧坏了,叫我怎么唱?”
高良九眨巴着眼睛,不知所云,为了表示清白,硬着头皮回了一句:“是你自己要茅台酒的,不信,你问小……。” 高良九刚要吐出琴字,来了个急刹车,心想,一山难容二虎,肯定是小琴惹恼了美丽,连忙假惺惺地冲小琴下逐客令:“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什么时候再开,等我通知。”
小琴在回校的一路上也像贺美丽喝了茅台酒一样,从嘴里辣到胃里,从心里苦到肝里,小琴连擤了两下鼻子,心想,什么玩意儿,每次开会,不是吃饭就是跳舞,再不就是看搂搂抱抱的电影,这些当官的真会寻欢作乐,表面上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背后却在纸醉金迷,尔虞我诈。听说,高常委“三结合”又要升了,自己未来的公公靠山更大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程咬金,这个像狐狸精似的美女是他家什么人?她和小高是什么关系?女人的第六感觉让小琴感到自己很有可能是舞台上的木偶,在被人操纵摆弄,小琴想起教材中的一句话——今日座上宾,明日阶下囚,不免产生了警觉,决定找个时间与小龙谈谈。
对小琴的审查势如破竹,在农村时与铜头关系暧昧,招生上大学没有通过贫下中农推荐自下而上,而是自上而下,凭关系走后门,违反招生政策。在上海的追查收获更大,继父的检举揭发,掀起轩然大波,收缴的两幅古人服装画像将小琴推到了天边的悬崖,除非是上帝之手才能免她一死,小琴成了专案组想象中的川岛芳子。
于是,小琴被开除党籍,留校察看。自那以后,小琴也停止了去铁山宾馆开会的资格,高良九像躲瘟神一样避之不及。于是,小琴是格格的传闻在校园内慢慢传播开来。
琴父的报复和反戈一击,几十年的非血缘亲情如大厦般轰然坍塌,比当年的痛诉家史更叫人心痛,更叫人心揪,更叫人心寒。这样的“亲情”还有必要维持吗?这样的“亲情”还有必要继续吗?自己的姓氏还有必要延续吗?小琴感觉自己跌落了无底深渊,眼前一片茫茫黑暗,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小琴还感觉自己跌入了人生价值观和世界观的迷雾之中,谁才是自己最亲的亲人。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召唤自己,女儿,回来吧——,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们是爱新觉罗的后裔,我们的家族还在,你应该回到这个大家族里来,你应该……。
小琴取出压在箱底的双龙戏珠和美国来信,串串泪珠夺眶而出,小琴生平第一次对着信中的落款人发出歇斯底里的:“爸——!爸——!爸——!”三声呼唤一声高过一声,接着,小琴又改成电影中的称呼,“我的亲阿妈——!你在哪里——?女儿骂过你,恨过你,女儿曾经背叛过亲情,背叛过你,女儿无知,女儿对不起你,女儿向你们赎罪来了。”
小琴做梦也没有想到,亲生父亲寄给她的3万美元被继父悄悄地吞没了,而且,还停止了每月一次的零用钱。
……。
小龙被当成臭流氓抓了现行后的一周,赵芳悄悄地告诉小龙:“嗨——,小龙 ,昨天我在街上学叫卖老鼠药时,你的一个政教系女同学在买老鼠药。”
“你看错人了吧。”小龙忌讳赵芳不看场合乱点鸳鸯谱,尤其是当着小梅的面。
“嗨——,我是火眼金睛。”边说还边学孙悟空手搭凉棚的样子。
“是吗?”小龙的心咯噔一下,会不会小琴想不开寻短见?
上午第二节课后,小龙急奔小琴的教室,透过门窗玻璃,座位上无人,转身首奔女生寝室,门紧闭,嗵嗵敲门,无人应答,再转声跑到外面,来到底楼窗口,探身朝里一望,只见小琴蜷缩在床上,嘴角有白沫渗出,小龙飞身首奔校医院,见到王老师爱人:“王师母——,不好了,有人自杀!”
“自杀?谁?在哪里?”
“女生寝室,104,快。”
……。
小琴醒来后,鼻腔里满是福尔马林气味,习惯性地擤了擤鼻子,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想睁开眼,感觉眼皮不听自己的指挥,睁了半天,才露出一条缝,视线模糊中,有几个身影在面前晃动,耳边传来轻轻的惊喜声:“醒了,醒了,医生,病人醒了。”
小琴被救得第二天,小龙去了医院,小琴开口的第一句话:“小龙,你不该救我。”
“小琴,我也和你一样想过死,也想一了百了,死去的人没有痛苦,你想把痛苦留给活着的人吗?”
小龙低沉缓慢地劝解,像皮鞭一样抽打着小琴的心尖,小琴强抑住哭声,下嘴唇被撕咬出一道血口,流出了紫黑色带毒的血清。
“小琴,铜头在天堂里看着我俩,他还等着我俩告诉他未尽的遗愿,明年的4月15日,他还等着我俩给他上香,为了铜头,你也要活下去。”
小龙的劝解暂时化解了小琴再走绝路的念头,但是,心头的无望与绝望还是无法排泄,小琴努力地回想美国来信中的一段话——敏,女儿不仅是我俩爱情的结晶,更是我们爱新觉罗家族的荣耀,我膝下无子嗣,后妻死于产褥热,一个儿子战死在越南战场,我名下的遗产就等着女儿来继承,我的晚年就等着我们一家团聚,女儿是我的格格,更是我们爱新觉罗留存在世上为数不多的格格之一,我需要她,我们的家族需要她。
“小龙,你告诉我,世界上谁最亲?”
“我想是亲情吧,你看,亲情友情爱情,亲情摆在第一位。”
“小龙,我再问你,你在痛苦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谁?”
“父母,我的父母,要不是想到父母,我也会走你这条路。”小龙故意现身说法,目的是达到彼此产生共鸣和同病相怜。
“是吗?……可是,”小琴想了想欲言又止,小龙不急于小琴的吞吞吐吐,也不在乎小琴的抽抽噎噎,小龙在乎的是小琴的心里话。
“小龙,我好傻,小琴苦笑了一下,擤了一下鼻子,继续讲起心里话,“铜头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本来我想等他出狱后去找他,可是,他自觉自愿第二次进了监狱,上次在上海我俩见过面,本来想跟他继续前缘,想不到,我的一席话惹恼了他,”小琴故意停了停,看了看小龙的反应,见小龙没有怒意,再继续道,“没想到,那次一别竟然成了永别,早知这样……。”说完,小琴痛苦的脸颊都变了型,几次想擤鼻子都无法完成。
小琴惹恼铜头的一席话就是小龙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是在小春的新家遇到小头时,小头故意告诉她的,当然,小头当时的表述是闪烁其词的,模棱两可的,欲擒故纵的,明白人一听就知道的。但是,那天惹恼铜头的不仅仅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小琴的搬嘴弄舌,挑拨离间,铜头不喜欢小琴的为人。
“小龙,我再问你,假如我要改姓,随亲生父亲的姓,你看……。”
“什么?”小龙不等小琴后半句话说完,惊讶地脱口而出,“你不姓琴?那你姓什么?”
“姓夏,就是我上次在阅览室给你看的信封,我的亲生父亲……,”小琴示意小龙把头靠近一点轻轻道,“我的亲生父亲在美国。”
“什么?你的亲生父亲在美国?”
“我是爱新觉罗的后裔,我是格格。”
“啊——?!”小龙在啊的同时,回转身朝周围打量了一眼,再回过身,像见到外星人似的盯着小琴,“你是格格?!”
“小龙,我意己决,改天,你陪我去市公安局,我要改姓。”
小龙一听公安局三字,吓得灵魂出窍:“你想自投罗网啊——?!
“我己经自投罗网,我必须把网捅破,才能浴火重生。”小琴忍无可忍地连擤了几下鼻孔。
出了医院,小龙陪小琴去了一趟市公安局,得到的答复西个字——枉费心机。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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