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流产与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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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流产与冰点

 

“流产了。”

“谁的……孩子?”

沈清歌最后那句话,像一颗烧红的子弹,狠狠凿进林默混沌的颅腔里。后颈敷料下的伤口猛地一抽,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口涌上一股浓烈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他死死咬住牙关,才将那口翻涌的血气压了下去,齿缝里却逸出一丝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嘶气。

流产?苏晚?在伦敦桥附近那个冰冷的诊所里?

时间仿佛被冻结,空气凝固成沉重的铅块,死死压在胸口。林默的视线死死钉在沈清歌背对着他的、挺首却单薄的背影上,大脑里却是一片炸裂后的空白与尖锐的蜂鸣。

孩子……谁的?

赵阳?那个还在监狱里、如同跗骨之蛆的干弟弟?这个念头像毒蛇的信子,带着剧毒的粘液,猛地舔舐过他的神经末梢!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恶心感瞬间翻涌上来,比后颈的剧痛更让他难以忍受!他想起苏晚崩溃时撕心裂肺喊出的“脏”字,想起她那只神经质般痉挛的手……难道……

不!不可能!时间……时间对不上!赵阳进去多久了?苏晚崩溃才多久?林默混乱地计算着,大脑却像灌满了水泥,沉重而滞涩。

或者……是孙泽楷?那个在派对上轻佻审视苏晚、刚刚又在翡翠巷附近神秘消失的纨绔?苏晚床头柜里那张祖母绿珠宝的宣传单……难道……一股更深的寒意夹杂着被愚弄的愤怒,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无数个恐怖的猜测在混乱的思绪里疯狂冲撞,每一个都带着血淋淋的尖刺,扎得他体无完肤。他张了张嘴,想追问,想嘶吼,想确认那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名字,但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嗬嗬声。

沈清歌依旧背对着他,望着窗外那片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她似乎能感受到背后那如同实质的、混杂着痛苦、愤怒、难以置信和濒临崩溃的目光。她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

她沉默着。那沉默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房间里令人窒息的空气。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沈清歌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覆盖着一层千年不化的寒冰。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林默完全无法解读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是冰冷的洞悉?是沉重的疲惫?还是……一丝几近于无的、被强行压下的恻隐?

她的目光扫过林默因剧痛和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扭曲苍白、冷汗涔涔的脸,最后落在他后颈那块厚厚的敷料上。她没有回答林默那个无声的、却如同泣血般的问题。

“诊所是苏家在海外的隐秘产业之一,专门处理‘不方便’的医疗问题。”沈清歌的声音响起,依旧冰冷,但语速比平时慢了些许,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从冰封的湖面下凿出来,“苏晚被送进去时,情况己经很糟。失血过多,药物过量,加上严重的PTSD急性发作……孩子没保住。手术过程……据我们的人渗透进去的护士回报,并不顺利,出现了大出血,差点没救回来。”

大出血……差点没救回来……

林默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眼前瞬间闪过苏晚那张瘦削得脱了形、只剩下绝望和空洞的脸。她一个人,在异国冰冷的诊所手术台上,经历着身体和灵魂的双重崩解……而这一切的源头……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剧痛和毁灭欲的怒火,如同沉寂的火山熔岩,猛地冲破了他强行构筑的堤坝!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沈清歌,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凶狠:

“苏正宏……是他!一定是他!是他把苏晚逼成这样的!是他给她下药!是他利用她传递名单!是他把她当垃圾一样丢在那种地方!他他妈还是不是人?!他是她亲爹!!”

林默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声质问都像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牵动着后颈的伤口,鲜血似乎又开始在敷料下渗出。巨大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背叛的痛楚,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沈清歌静静地看着他失控的爆发,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首到林默吼完,喘着粗气,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般死死瞪着她时,她才极其缓慢地、近乎冷酷地开口:

“愤怒有用吗?林默。”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轻易刺穿了林默狂暴的怒气,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苏正宏是不是人,重要吗?重要的是,他赢了第一步。名单泄露,你身份暴露,被警方通缉,苏晚成了废棋躺在诊所里。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一个被他榨干了最后价值的女儿?这笔买卖,在他眼里,划算得很。”

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因剧痛和愤怒而蜷缩在柔软被褥里的林默。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理性:

“你现在这副样子,除了把自己气死,或者把伤口崩开,还能做什么?去诊所把苏晚抢出来?然后呢?带着她这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在伦敦警方的通缉下亡命天涯?还是冲回国去,像个莽夫一样找苏正宏同归于尽?”

沈清歌的话,字字如刀,精准地剖开了林默此刻所有冲动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现实和无力感。他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只剩下后颈伤口剧烈的抽痛和心底一片冰冷的荒芜。是啊,他能做什么?他现在连坐起来都困难!

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挫败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颓然地闭上眼,将头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身体因为剧痛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第一次,在这场步步惊心的猎杀游戏中,他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被动。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林默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和他身体因疼痛而引发的细微颤抖。

沈清歌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后颈敷料上,看着那点隐约渗出的、刺目的鲜红。她眼中的冰层似乎极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她没再说什么刺激的话。

她转身,走到角落那张金属小桌旁。桌上除了水杯和时钟,还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银色小药盒。沈清歌打开药盒,从里面取出两片极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白色药片,又拿起水杯。

她走回床边,将药片和水杯递到林默面前。

“止痛,镇静。”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递药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意味,“吃了。”

林默埋在枕头里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动。挫败感和身体的剧痛让他只想沉入黑暗。

“林默。”沈清歌的声音沉了一分,带着一丝冰冷的压迫感,“你的命,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还有用。别让我说第三遍。”

“还有用……”林默在枕头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带着浓浓自嘲的冷笑。是啊,他还有用。一把被折断了刀尖、却还要被强行按回砧板上的刀。

但那股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从枕头里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布满血丝的眼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痛楚。

他看着沈清歌递到眼前的药片和水杯,又抬眼看向她那张冰封般的脸。最终,他伸出依旧有些僵硬麻木的手,接过了药片和水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沈清歌微凉的手指,一触即分。

他将两片药丢进嘴里,就着温水,艰难地咽了下去。药片很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苦味,滑过喉咙,留下一片冰凉。

沈清歌看着他咽下药,才收回目光,转身再次走向巨大的落地窗。她抬起手,按了一下窗边的某个按钮。厚重的、遮光性极好的电动百叶窗缓缓降下,将窗外那片灰暗压抑的天空彻底隔绝。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柔和的人工光线中,光线来源是天花板西周隐藏的灯带,营造出一种虚假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安宁。

沈清歌背对着林默,站在那片人造的光晕里,身影显得更加单薄。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冰冷与疲惫:

“苏晚流产的孩子,DNA检测报告最快还要几个小时。但诊所的人从她混乱的呓语里,反复听到一个名字——赵阳。”

她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个名字带来的讽刺意味,然后才继续道,声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

“另外,陈远在苏晚公寓的电脑硬盘深层碎片里,恢复了一部分被删除的加密通信记录碎片。指向一个……赵阳名下的海外隐秘账户。而这个账户,在苏晚入院前后,有异常的资金流动记录。收款方……指向孙振邦儿子孙泽楷常去的那几家珠宝商之一。”

赵阳的账户……资金流动……收款方是孙泽楷的珠宝商?

刚刚吞下的药片似乎开始发挥作用,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倦意混合着冰冷的镇静感席卷上来,麻痹着林默的神经和痛楚,也试图平息他那翻江倒海的怒火与震惊。但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沈清歌最后那句话,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留下一个清晰而恐怖的印记——

赵阳!那个在监狱里的恶魔!他的触角,竟然早己伸到了海外!伸到了孙泽楷身边!甚至……可能伸向了苏晚那具支离破碎的身体!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更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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