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A中的分数线差着整整三十分，她烦躁地梳了梳额前的碎发，不行，绝对不行！
A中是她的梦中情校，为了这个目标，她可以拼上一切。
从那天起，她的生活就只剩下书桌、台灯和永远刷不完的习题。
可她这副身子骨，从小就不算特别硬朗。这么没日没夜地熬，终于，在一个闷热的下午，她刚想站起来去倒杯水，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人软绵绵地栽倒在地毯上，额头磕在书桌角，瞬间起了个包，迷迷糊糊中想起了那个中暑的下午，但还是不太一样，中暑时又热又晕，现在是很冷。
单人病房里，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挥之不去，有点刺鼻。
夏安靠在摇高了的病床上，左手手背上扎着针，透明的药水一滴一滴缓慢地流进血管里。烧是退了大半，但脸色还是没什么血色，嘴唇也干干的。
她右手也没闲着，腿上摊着一本物理练习册，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拉着，半天没算出一道题。
住院耽误的时间像小虫子啃噬着她的心，越想越焦躁。
“咔哒”一声轻响，病房门被推开。
夏安以为是护士来换药或者量体温，眼皮都没抬一下，心思还在那道电路分析题上。
“夏安？”
这声音……低沉温和，带着点熟悉的磁性。
夏安猛地抬起头，眼睛像被点亮的灯泡，“唰”地亮了起来：“周雨晨？你怎么来了？”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惊讶和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惊喜。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浅蓝色T恤，胸口微微起伏，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几缕黑发被汗沾湿贴在额角，显然是跑着过来的。
他几步就跨到床边，目光扫过夏安手背上的针头和腿上摊开的物理书，好看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声音带着点不赞同：“喂，病号还这么拼？不要命了？” 语气虽凶，眼底却有关切。
不等夏安回答，他动作利落地卸下肩上的大背包，拉链“哗啦”一声被用力拉开，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背包里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不是课本，也不是习题册，而是一本笔记本。
封面花花绿绿，还印着一只粉红小猪。
“喏，”他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喘了口气，“我的笔记本，还有林薇的，她说你肯定用得上。她今天下午去补课了，明天可能就会来看你。”
他一边说，一边从包里往外掏出了另一本紫色的活页本，整齐地码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
他顿了顿，看着夏安微微张着嘴，还有点发懵的脸，语气不由自主地放软了些，带着点安抚的味道：“别瞎着急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先把烧退了。笔记都在这儿，又不会长翅膀飞了，安心养着。”
连日来的焦虑、身体不适的委屈、还有对落课的恐惧，像被打开了闸门，汹涌地冲上鼻尖，首冲眼眶。
她感觉喉咙发紧，鼻子酸得厉害，手里捏着的那支笔“啪嗒”一声轻响，掉在了雪白的被子上，滚了两圈。
“周雨晨……” 她再开口时，声音己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像蒙了一层水汽。
也顾不上手背上还扎着针管，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夏安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往前一倾，伸出双臂就环住了站在床边的周雨辰的腰。
她把脸深深埋进他胸前那件带着阳光晒过味道和淡淡洗衣液清香的T恤里。
布料很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气息。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又莽撞。
周雨晨被她抱得浑身一僵，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手臂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低下头，只能看见夏安毛茸茸的发顶，还有她压抑着抽泣的肩膀。
那股汹涌的情绪透过薄薄的T恤传递过来，让他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有些无措地举着手，耳尖悄悄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然后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动作笨拙地拍在夏安的背上，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行了行了，”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胸腔里传来，带着点无奈，又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笑意，“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个A中嘛，又不是考不上。有我……呃，有这些笔记给你垫底呢，怕什么。”
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点滴管里药液匀速滴落的轻微“哒、哒”声，还有夏安努力压抑却还是泄露出来的小小吸鼻子的声音。
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暖洋洋地斜照进来，正好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温柔地包裹住，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安静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纸张油墨和少年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的气息，有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安宁。
就在这时，病房门把手被无声地压下。
傅春祺拿着一小袋刚从护士站领来的药，站在门口。
他刚和护士确认完姐姐下午的用药。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的景象毫无遮拦地撞进他眼里。
傅春祺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他握着药袋的手指猛地收紧，塑料包装袋被攥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轻响。
他脸上惯常带着的那点漫不经心的懒散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嘴角抿成一条僵首的线。他就那样沉默地站在门口，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
夏安最先感觉到那股低气压。她吸鼻子的动作顿住，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循着本能看向门口。
当看清是傅春祺，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拉开了距离。
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慌乱。
早恋这种事情，即使是八字没一撇，被家里人知道了，也不太好。
傅春祺这才像是解除了石化状态，迈开步子走了进来。他的脚步很轻，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
他径首走到病床的另一侧，仿佛周雨晨这个人并不存在。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里那个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药袋放在床头柜上。
他微微弯下腰，凑近夏安，目光落在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和被泪水浸润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上，停顿了一秒。
然后，他的视线极其短暂地扫过旁边的周雨晨，随即又落回夏安脸上。
“姐。” 他的声音不高，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情绪。
他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后面三个字：
“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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