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晚上又多喝几杯，不知不觉竟然醉了。
等天亮院外响起儿童的嬉闹声，才将陆阳从沉睡中吵醒。
起身，揉了揉有点酸麻的腰背。
嘴巴有点干，屋子里还没有水壶。
抬头看向身后粗壮枣树，原本应该挂果的季节，但现在上面空空荡荡。
不由抱怨道：
“白养你这么多年，竟然一颗枣都没吃到。”
当初他们一家人，满怀憧憬将这“伴生灵宝”种在前院。
但这树长得奇慢，等他十二岁上山入宫，还是一株两米高的幼苗。
如今五十多年过去，虽然长开，但从来不开花、不结果。
一阵微风吹过，落下漫天残叶。
将昨天刚刚清理干净的小院，又铺满厚厚一层黄叶。
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今天要置办一些铺盖锅碗杂物。等中午回来，厨房升起了久违的炊烟。
不用打理田地庄稼，因为家里也没有田地给他打理。
吃完饭，美美在床上睡了个午觉。
傍晚又下起小雨，陆阳喝了点小酒早早躺进被窝。
油灯渐渐熄灭。
迷迷糊糊中，屋子里好似响起了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安抚。
睡梦中，陆阳眼角微湿。
好想再重新穿越一次，到那时候一定要做一个躺平的庸才。
能陪在父母身边，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样母亲也不会思念成疾，能一起陪伴到老。
再娶上一个媳妇，儿孙绕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年过半百，老屋空巢孑然一身。
天色破晓，夜雨初晴。
一阵芳甜清香，被寒风带着，从西面漏风的墙外吹入屋内。
驱散了清晨半寐困意，好似春天提前到来。
等陆阳洗漱完，准备出门。发现一夜之间，前院枣树开花了。
等他从街上吃完早点回来，小院门口围满了被花香吸引来的左邻右舍。
“啧啧啧，难得这枣树还会开花。”
“开花有什么用，我都没见过它挂果。”
“依我看啊，还是早点砍了好，这一年年的光掉叶子。”
邻居小嫂子早就看枣树不顺眼，落叶乱飞一掉就是半年，弄得她家院子怎么扫都扫不干净。
要不是嫌这树上吊死过人晦气，早就偷偷进去砍了。
三天后，粒粒花籽落地，铺满整个小院。陆阳站在树下细看，果然没一个结出果的。
这个年，陆阳是孤独的。
惊蛰过后春风来。
小孩子被送回学堂，大人们忙于生计。巷子里，再次恢复往日宁静。
坐在门前檐下，春日暖阳微醺。
闲看微风送雨，静等堂前飞燕。
日子过得简单，却是逍遥自在。
谷雨过后天气渐热，院里有了新的邻居。
一对山雀盘旋枣树枝头，最后选了一处枝丫开始筑巢。
只是这棵大树好像被虫蛀了，明明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连一片嫩芽都没长出。
难道是老树开花，耗尽了所有生命？
正出神想着。
“啪嗒~”
树上落下一物，正好掉在陆阳怀中。
“咦？是颗白枣。”
下意识的，他往自己嘴里一塞。
一阵困意袭来…
恍惚间，陆阳看到一名年轻妇人跪坐树下，好似在向大树祈祷。
“你有什么愿望？”
树枝摩擦，形成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想要一个儿子！”
妇人恳求道。
这声音陆阳听着耳熟。
“可！”
大树瞬间风化，最后只剩下一粒指头般大的核心。在妇人头顶盘旋一圈，没入她的胸口。
“谢谢，呜呜呜…”
妇人喜极而泣，捂着胸口身体慢慢变得虚化。
在妇人彻底消失前，陆阳终于看清了她的侧脸。
“娘！”
突然，场景一变。
眼前再次出现一棵粗壮大树，长得有点眼熟。
“你有什么愿望？”
刺耳的摩擦声再次响起，陆阳抬头看去。
什么情况？
这不是自己小院里的那棵枣树吗！
天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早就将枣树如今模样刻印脑海。
陆阳瞬间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心里把刚刚自己母亲，和大树的对话复盘一遍。
母亲确实只有自己一个小孩，而且生他的时候己经快三十岁了。
要知道在古代，女子十五六岁嫁人。母亲二十七才生下他，己经属于异类。
难道自己的伴生灵物，真的确有其事？
他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神童”儿子，是母亲跟枣树许愿得来的？
但为何，母亲最后会在这棵枣树上自杀？
……
大脑宕机了片刻，陆阳呼吸变得沉重。
现在大树在问他有什么愿望，那自己的愿望是什么？
“重生回到二十一世纪？”
不要！一想到那没日没夜的工作，他可不想再回去996加班！
“时光倒流回到十二岁吗？”
想想很美好，但这没有实际意义。
就算能多陪父母几年，最后他们终究还是会老去。
金钱、名利如浮尘，过完年他己经六十西岁了。就算给个皇帝宝座，也没多少日子可以享受。
一个被记忆尘封几十年，都己经发霉腐烂的念头浮现脑海。
“我要…”
“炼气修仙、证道长生！”
陆阳嘴里艰难呓语着，害怕这真是一场梦境。
害怕再次说出，徒惹他人笑话…
但这个念头一经浮现，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
幼时的“早慧”，儿时的努力，长大后的坚持。
以及如今老了的不甘……
“我要炼气修仙、证道长生！”
这个刻骨铭心的念头，陆阳最终还是大声喊了出来。
但是树叶，回应他的只有无名沙响。
陆阳福至心灵，马上改口：
“我要修仙！”
“可！”
刺耳摩擦突然响起，眼前枣树化作一股烟尘。
冥冥中，胸口处有一股热流涌入，体内好像多了一个呼吸器官。
随着它的吞吐，化开了血管经脉中暗伤淤塞，驱散了五脏六腑内多年陈疾败病。
陆阳感觉自己好似年轻了二十岁，整个人都变通透起来。
日渐高升，阳光落在他黝黑干瘦脸上。
睫毛一阵颤抖陆阳猛然惊醒，茫然睁开眼睛。
小院还是小院，枣树还是枣树。
用力握了握双手，感觉力气好像大了点。但也就那样，习武强身几十年力气本就不小。
再次感应体内那个“呼吸器官”，此时毫无反应，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说好的练气修仙，正道长生呢？
“系统？”
“模拟器？”
“深蓝加点？”
“筒子哥？老爷爷？…”
凝神注视眼前，一首等到两眼酸涩依旧毫无反应。
好半晌后，陆阳火热的心渐渐冷却。
终究是一场梦罢了……
肚子有点饿，他从躺椅上起身，回灶房做饭。
立夏这天清晨。
天还没亮，巷子外传来阵阵呼声。
陆阳起床洗漱完，挎上竹篮准备出门。
小院中的枣树愈发枯了，斑驳的树皮裂开道道豁口，看进去里面是干瘪发霉的树干。
枝头那鸟巢没了树叶遮蔽，暴露在阳光下，早就被山雀夫妻遗弃。
失神看了一会，推开院门出了小巷子。
只见街上行人匆匆，拖家带口的赶往同一个方向。
看了一眼西山，这才想起今天又是白云道宫一年一度的收徒日。
陆阳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他又没有子女后辈。再说选上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多一个趴在陆家族人头顶的吸血虫幼崽。
至于选资质、测天赋，他更是不屑一顾。
自己横压陆家镇同辈十年，结果又怎样？还不是被那些长房嫡系，呼来喝去当牛马使唤。
来到平常吃鲜饺的铺子，发现门没开。拐入菜场，里面也是空空荡荡。
才想起因为举办节日，这些摊子都摆到西山脚下凑热闹去了。
去看看吧，顺便吃个早饭买点菜。
提着空篮子，转身汇入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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