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车厂的工作结束后，龙战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幼儿园。这一天的疼痛虽然比昨晚减轻了许多，但持续的隐痛仍然消耗着他的体力。转过街角时，他停下脚步，做了几次深呼吸，确保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才继续前进。
宝儿己经等在幼儿园门口，小手紧抓着书包带，眼睛盯着地面。看到龙战出现，她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像只小鸟一样飞奔过来。
"等很久了吗？"龙战蹲下身接住她，注意到宝儿的指尖有些发凉。
宝儿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画递给龙战——画上是三个小人手拉着手，其中一个明显是穿裙子的女性形象。龙战猜测那是幼儿园老师。
"今天交到新朋友了？"龙战微笑着问。
宝儿点点头，指了指画上另一个扎辫子的小女孩，又做了个修玩具的手势。看来她又用机械技能赢得了小朋友的好感。
"真棒。"龙战揉了揉她的头发，"饿了吗？爸爸回去给你做饭。"
宝儿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父女俩相视一笑。这是他们之间越来越频繁的小默契，不需要语言的交流。
"龙老弟！"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龙战转身，看到李大爷拄着拐杖站在路边。这位七十多岁的退伍老兵是他们出租屋的邻居，右腿在越战中受过伤，走路一瘸一拐，但腰板依然挺得笔首。
"李大爷。"龙战点头致意。
"带闺女去王婶那儿吃饭吧，"李大爷笑眯眯地说，"今儿个她炖了一大锅红烧肉，非让我来喊你们。"
龙战刚要婉拒，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李大爷哈哈大笑："听听，你爷俩的肚子都开演唱会了！走吧走吧，王婶的脾气你们也知道，不去她该骂街了。"
宝儿仰头看着龙战，眼中闪烁着期待。龙战叹了口气，点头答应。自从搬来这个街区，开小饭馆的王婶和独居的李大爷就没少照顾他们父女。
王婶的饭馆就在街角，门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没进门，浓郁的肉香就飘了出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来了？"王婶从厨房探出头，圆脸上沾着一点酱油，"坐外头那桌，我给你们端菜。"
龙战带着宝儿坐在靠窗的位置。饭馆里还有两三桌客人，都是街坊邻居，互相打着招呼。有人好奇地打量着这对新来的父女，但目光中更多的是友善而非窥探。
"听说你会修东西？"李大爷在宝儿对面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式收音机，"我这破玩意儿时响时不响，能帮我看看吗？"
宝儿眼睛一亮，接过收音机，熟练地检查起来。龙战注意到周围的客人都在偷偷往这边看——一个西岁小女孩拆修收音机的场景确实罕见。
王婶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是三大碗米饭、一盆红烧肉、一盘清炒时蔬和一碗蛋花汤。"先吃饭，"她不容置疑地说，"修东西不急。"
龙战刚要道谢，王婶己经转身回厨房了。李大爷冲他眨眨眼："王婶就这脾气，最烦人谢来谢去的。"
饭菜简单却美味，红烧肉炖得酥烂入味，蔬菜清脆爽口。龙战吃得比平时多，宝儿也破天荒地添了半碗饭。看着女儿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龙战心里既欣慰又酸楚——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很少能做给宝儿。
"龙老弟，"李大爷啃着一块排骨，突然压低声音，"你以前在哪个部队？"
龙战的手顿了一下："运输连。"
"运输连？"李大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拆火花塞那手法，我在特种大队见过。普通运输兵没那手速。"
龙战的后背瞬间绷紧，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李大爷却摆摆手："放松，老头子我就是随口一问。这年头，谁还没点不想提的往事？"他指了指自己残疾的右腿，"我这腿啊，说是越战伤的，其实是撤退时被自己人的地雷炸的。荒唐不？"
龙战没想到老人会分享这样的秘密，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李大爷却自顾自地继续说："人啊，有时候得学着接受别人的好意。你看王婶，明明自己日子紧巴巴的，还天天变着法儿给街坊送吃的。为啥？因为她知道被帮助是什么滋味。"
正说着，宝儿举起了修好的收音机。李大爷按下开关，清晰的戏曲声立刻传了出来。周围的食客不约而同地鼓掌，有人甚至吹了声口哨。
"神了！"李大爷竖起大拇指，"小丫头，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宝儿抿着嘴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自己想的。龙战知道，宝儿的机械天赋几乎是天生的，就像她天生知道如何缓解他的疼痛一样。
王婶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小丫头聪明着呢！"她将一盒自制的饼干塞进宝儿书包，"带着明天上学吃。"
龙战刚要掏钱，王婶眼睛一瞪："干啥？瞧不起人是不是？给孩子点零食还要钱？"
龙战只好作罢，心里记下这笔人情。饭后，李大爷提议去帮龙战修一下出租屋漏雨的屋顶——前两天下雨时龙战提过一句，没想到老人记在了心上。
夕阳西下，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屋顶上忙碌。李大爷虽然腿脚不便，但爬梯子的动作依然利索。他们配合默契，不需要太多交流就完成了补漏工作。
"龙老弟，"收工时，李大爷突然说，"你们这些特种兵啊，总觉得自己能扛下所有事。"他指了指正在院子里看书的宝儿，"但有些担子，没必要一个人扛。"
龙战心头一震——老人己经看穿了他的身份。但李大爷的眼神中没有探究，只有理解。他拍了拍龙战的肩膀："老头子我虽然不中用了，但看人的眼光还在。有事言语一声，街坊邻居的，互相照应。"
夜幕降临，龙战和宝儿回到收拾妥当的小屋。屋顶不再漏风，屋里似乎也温暖了许多。宝儿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翻看她心爱的机械书，偶尔抬头看看正在擦枪的龙战——这是他们各自的放松方式。
"宝儿，喜欢这里吗？"龙战突然问。
宝儿想了想，点点头。她翻到素描本的新一页，画了几个小人——高大的龙战、小小的她自己、圆脸的王婶、拄拐杖的李大爷，还有几个模糊的轮廓，大概是幼儿园的老师和同学。
龙战看着这幅画，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温暖。这是宝儿第一次画出"家"的概念，而在这个家里，不只有他们父女二人。
"王婶今天说，"龙战轻声告诉宝儿，"最近有陌生人在打听新搬来的人。如果看到可疑的人，一定要立刻告诉爸爸或老师，明白吗？"
宝儿严肃地点点头，从枕头下摸出那把小螺丝刀晃了晃，意思是她会保护自己。龙战既心疼又好笑，揉了揉她的头发："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宝儿躺下后，龙战坐在窗前，望着宁静的街道。李大爷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没必要一个人扛"。十年的独狼生涯让他习惯了孤军奋战，但现在，他有了宝儿，还有了愿意帮助他们的邻居...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遮蔽，一阵冷风吹过。龙战下意识摸了摸贴身携带的铁盒。无论前方有什么危险，他不再是一个人了。这个认知，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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