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的目光，从怀中那个心满意足、抱着果核舔得正香的小毛球身上，缓缓移开。
那足以融化万载寒冰的宠溺，在视线触及殿门口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时，瞬间收敛，重新化作了清冽的寒潭。
她看着自己的表妹，柳香香。
一袭粉裙，衬得人比花娇，六条蓬松的粉色狐尾在身后不安地摇摆着，像极了一只做错了事、等待主人发落的小狐狸。
身为妖帝，柳如烟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妖界的兴衰荣辱，是亿万妖族的生死存亡。
她每日面对的，是诡谲的阴谋，是来自诸天的窥伺，是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的无尽压力。
可她这个表妹，却似乎永远活在无忧无虑的春日里。
成天不是追着彩蝶跑，就是去万花谷偷喝百花蜜，修为之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若非天赋异禀，血脉纯正，怕是连化形都困难。
“是你带小九过来的？”
柳如烟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却让柳香香娇躯一颤，那对粉色的狐耳也耷拉了下来。
她像个被夫子抓包逃学的孩童，低着头，两根嫩的食指在身前紧张地对戳着。
“我……我……”
她支吾了半天，声音细若蚊蚋。
“我就是看见小九那么小一只，软乎乎的……怕他自己走过来，在路上磕着碰着……这才……这才抱着他过来的……”
这理由，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心虚。
柳如-烟没再追问，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表妹是闻着味儿跟过来的，八成是想看看自己如何“斥责”墨鸦那群老古板，顺便看个热闹。
她怀里的小九，不过是个完美的借口。
柳如烟抱着己经吃饱喝足，开始打起瞌睡的苏小九，从星辰王座上缓缓起身。
那袭华贵雍容的帝袍拖曳在地，悄无声息，她莲步轻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虚空之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与威严。
她没有走向柳香香，而是对着殿内那群依旧僵立如石雕的重臣，淡漠地挥了挥手。
“都退下吧。”
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如蒙大赦。
墨鸦长老如释重负，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连忙带着一众大臣，躬身行礼，然后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摘星阁。
仿佛再多待一息，神魂都会被那无形的帝威碾碎。
“轰隆——”
沉重的殿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偌大的摘星阁，穹顶星河流转，光华璀璨，此刻却只剩下柳如烟、柳香香，以及在柳如烟怀里，己经开始发出轻微“呼噜”声的苏小九。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微妙起来。
柳香香以为表姐是要跟自己算“怂恿”小九闯殿的账，心中愈发忐忑，脑袋埋得更低了。
然而，柳如烟却忽然开口，说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还有半个月，便是族内大比。”
柳香香猛地一怔，抬起头，脸上满是茫然。
柳如烟的凤眸扫了她一眼，目光仿佛能洞穿她的修为根底。
“以你如今这六尾初阶的修为，将将稳固，妖力虚浮，到时候别被旁支那些修炼刻苦的丫头，打得哭鼻子就好。”
话音平淡，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柳香香的心上。
她那张活泼俏丽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方才的紧张忐忑，顷刻间变成了愁云惨雾。
“啊？！”
“这么快！就……就还有半个月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自己己经有快两个月没进过修炼室了，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蔫了。
狐族，虽是妖帝母族，但族内竞争同样激烈无比。
族内大比，更是决定了未来百年资源分配的头等大事！
她可以不在乎，但她娘在乎，她那一脉的长老们在乎！
一想到那些平日里就跟自己不对付的几个堂姐妹，在大比上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然后回家被爹娘念叨，被长老们用失望的眼神看着……
柳香香打了个哆嗦，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下一秒，她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柳如烟面前，抱住了柳如烟的胳膊，整个人都挂了上去，六条大尾巴在身后疯狂摇晃，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撒娇。
“表姐！好表姐！我的亲亲好表姐！”
她用自己最甜最腻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拼命地晃着柳如烟的手臂。
“你看香香这么可爱，对不对？香香不想被打成猪头嘛！”
“你肯定有私藏的绝世功法，或者是什么一点就通的无上秘籍，随便给我一本，不，半本！半本就行了！好不好嘛？”
她仰着小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和恳求，活像一只讨要糖果的小狐狸。
然而，面对她这足以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攻势，柳如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没有。”
两个字，冰冷，干脆，不带一丝感情。
说完，柳如烟抱着苏小九，转身就准备离开摘星阁，似乎懒得再跟她多说一句。
柳香香一看表姐要走，顿时急了，连忙松开手，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追了上去，嘴里还在不停地碎碎念。
“别这么绝情嘛表姐！我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啊！你忍心看着你家这么可爱漂亮的表妹，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吗？那丢的也是您的脸面呀！”
“求求你了，就帮帮我这一次，我保证，大比之后我一定好好修炼！”
柳如烟像是完全没听见一般，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眼看就要走到殿门口，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脸上立刻重新堆满了希冀的笑容。
柳如烟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缓缓开口。
“大比，旨在检验族人根基，砥砺道心。所用功法，皆为族内统一传授的《青丘吐纳决》，为的是绝对的公平。”
“你想走捷径？”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如果我今日为你开了后门，传你神功秘法，那对其他勤修苦练的族人，公平何在？”
“身为帝族，更应以身作则。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
一连串的话，说得柳香香哑口无言，那点小心思被戳破，让她羞愧地无地自容，小脸涨得通红。
她知道，表姐说的是对的。
可……可她真的不想输得那么惨啊！
看着表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委屈模样，柳如烟心中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终究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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