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己经顾不上回答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蓝发少女。那头标志性的水蓝色长发,那身他在无数动漫里见过的、被称为“羽衣”的服装,以及……那熟悉的、仿佛把智商全部献祭给了音量的哭闹方式……
小石的大脑嗡的一声。他认出来了。
那个女人,不,那个女神,正是当初在死后世界把他坑到这个鬼地方,还嘲笑他选了个三无产品的罪魁祸首——女神阿库娅!
而在她怀里,被她死死抱住大腿的那个黑发少年,穿着一身眼熟的绿色运动服,此刻的表情仿佛生吞了一百只巨型青蛙,一脸的生无可恋,额角上青筋暴起,显然正处于理智崩溃的边缘。
“放开我!你这个没用的女神!别在公共场合丢人现眼啊!”少年用一种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低吼道。
“不要!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你要负责!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被你花光了,你现在连顿饭都不肯请我吃!你这个尼特族!恶魔!佐藤和真!”阿库娅哭得更大声了,甚至还用脑袋去撞和真的小腿。
“那是因为你把钱全拿去学那些没用的宴会才艺了啊!笨蛋!”
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小石非但没有半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激动,反而一股莫名的、混合着幸灾乐祸的快意,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他想起了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用看垃圾般的眼神看着自己,肆意嘲笑自己愿望的女神。再看看眼前这个抱着男人大腿撒泼,哭得鼻涕泡都出来的蠢货。
小石默默地从伊卡洛斯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然后重新端起茶杯,饶有兴致地呷了一口,像是在欣赏一出年度最佳喜剧。嗯,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如今混得比自己还惨,他心里那点积攒了两个月的怨气,莫名其妙就消散了大半。
真解气啊。
然而,这份看戏的愉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小石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个叫和真的少年,以及那个智障女神阿库娅时,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和真……阿库娅……
这两个名字组合在一起,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他终于意识到,他梦想中的、与世无争的咸鱼生活,从这两个活宝踏入冒险者公会大门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被彻底粉碎了。
一场巨大且混乱的风暴,己经登陆了阿克塞尔。
小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看着那边依旧在鸡飞狗跳的两人,又看了看身边安静得如同人偶般的伊卡洛斯。他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阿库娅为什么会被带到下界?她和那个叫和真的少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这个麻烦的女神认出自己这个被她“发配”下来的转生者时,又会爆发怎样惊天动地的戏剧性场面?
小石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假期结束了。
那边的闹剧还在升级。佐藤和真终于忍无可忍,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脚踹开了还挂在腿上的阿库娅。
然后,他用一种小石无比熟悉的语言,破口大骂:
“うるさい!この駄女神!お前のせいで、なんで俺がこんな目に!”(吵死了!你这个没用的女神!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这句清晰无比的日语,像一道闪电劈进了小石的脑海。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端着果汁杯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凝固。周围的冒险者们听不懂这句异国语言,只当是这个黑发小子在气急败坏地胡言乱语,纷纷发出了哄笑。
但小石听懂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确认了,那个穿着绿色运动服的倒霉蛋,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
被踹倒在地的阿库娅,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更加惊天动地的哭声。“呜哇!你居然踢我!我可是女神哎!我为了你做了多少事!我还帮你净化了附近的湖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里蹲!”
“那叫净化吗?!”和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骂道,“你把湖里的鱼全都净化没了!一只不剩!现在湖边全是闻着味儿过来的食人鳄!你管这叫功劳?”
“我、我还帮你吸引了巨型青蛙的注意啊!”阿库娅不服气地反驳。
“那是因为你身上神圣的气息对它们来说像顶级美食一样!我们差点就被团灭了啊!你这个移动的麻烦制造机!”
两人的对话充满了槽点,让周围的冒险者笑得更欢了。而小石,则通过这几句信息量巨大的对话,迅速在脑中拼凑出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真相。
和真……在死后世界……选择了带女神阿库娅本人,作为自己的“外挂”来到了异世界。
然后,他发现这个“外挂”,除了惹是生非、花光积蓄、学习宴会才艺之外,一无是处。
一阵冰冷的后怕感,从小石的脊梁骨窜了上来。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因为对二次元的执着,选了那个看似不靠谱的时空之戒。如果当时自己脑子一抽,选了把阿库娅带下来……
小石看了一眼满脸生无可恋、被公会众人当猴看的和真,几乎能想象到自己的下场。恐怕比他还要惨上百倍。
紧接着,一种强烈的、混杂着同情与怜悯的“同病相怜”之情,涌上了他的心头。虽然自己的境遇比他好太多,但那种被女神坑害的憋屈感,小石感同身受。
他没有急着上前,而是继续观察。他注意到,公会里的冒险者们看向和真与阿库娅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嘲笑,显然这两人在这里己经“臭名远扬”。而当一些人的目光偶尔扫过自己这边时,又会立刻带上几分敬畏和收敛。
这种“阿克塞尔贤者”与“搞笑艺人二人组”的鲜明对比,让小石的心情更加复杂。
和真在发泄完之后,似乎也耗尽了所有力气。他颓然地走到吧台边,有气无力地瘫坐在高脚凳上,对着酒保说:“来一杯最便宜的麦酒……”
他的背影,写满了“人生完蛋了”六个大字。
阿库娅还在不远处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小声抱怨着零花钱又被克扣了,不敢再凑上去。
小石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这场年度大戏看得他心满意足,现在,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位倒霉透顶的“异世界老乡”了。
他站起身,从容地给自己桌上的空杯倒满了醇香的果汁,然后又端起另一杯,施施然地朝着那个落寞的背影走了过去。
“咚。”
一杯散发着清甜果香的红色液体,被轻轻地放在了佐藤和真的面前,与他那杯浑浊的麦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和真疑惑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带和煦微笑的陌生青年,以及他身后那个安静站着、美得不像人类的绿发少女。
两个来自同一个世界的穿越者,一个手握足以毁灭世界的强大外挂却只想安稳度日,一个带着一无是处的废柴女神在新手村苦苦挣扎。
在阿克塞尔冒险者公会嘈杂的喧闹声中,他们的视线,终于交汇在了一起。一场足以颠覆这个世界常识的相遇,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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