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饶命！”
脑子还没转过来，膝盖先软了下去，首首砸在冰碴上。
本王？
是他。
摄政王，宇文熵。
那个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她从小到大，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哪里来的胆子害人？
昨日，确实死了个人……
可她只是个灾星，不是凶手！
这口黑锅，她背不动，也万万不敢背！
云潋星一张脸，血色尽褪，唇瓣哆嗦着，先前因饥寒而生的麻木，顷刻间被汹涌的恐惧吞噬。
她一下下朝地上叩首，声音抖得不成调：
“民女……民女绝无害人之心！是……是民女命格古怪，自幼便诸事不顺，谁挨着我，谁倒霉，街坊邻里都叫我‘触霉头’……那位大人出事时，民女也想过示警，可、可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求王爷开恩，民女真的不是故意的！民女冤枉！”
宇文熵像是没听见，只将手中余下的鱼食，慢条斯理地抛给一旁的惊雷，这才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朝她踱来。
那袭刺目的红袍，衣摆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在雪地上拂过，留下一道蜿蜒的印痕。
一双同样绣着，暗金云纹的皂靴，停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磕头的动作。
靴尖沾着几点未化的雪沫，冷得像主人的心肠。
随即，他微微俯下身。
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一股气味钻进鼻腔，是冷梅的幽香，混着极淡的药草味，底下还埋着一丝血腥气。
“抬起头来。”
云潋星的脖颈僵首，却还是在恐惧驱使下，一点点抬起来。
那张沾着，泥污和泪痕的小脸，就这么毫无遮拦地，仰向他。
一双眼睛，如林中受惊的幼兽，除了惶恐，再无他物。
“‘触霉头’？”宇文熵的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巧了。世人也赠了本王一个‘活阎王’名号。他们说本王命犯七煞孤星，克尽六亲。你说，用你这‘霉头’，来冲一冲本王的‘煞气’，会如何？”
冲煞气？！
以毒攻毒？
可她这点微末的“毒”，如何去攻他那毁天灭地的“煞”？
说拿鸡蛋碰石头，都算是抬举她了！
只怕到时候，不是她冲了他的煞；而是他的煞，将她碾得魂飞魄散，连做野鬼的资格都没有！
云潋星抖得像筛糠，牙齿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半点求饶声。
就在她三魂七魄，快要离体时，一根手指伸了过来。
指节分明，莹白如玉。
指尖沿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缓缓划下。
那触感，比膝下的冰碴更刺骨，好似一条冬眠的毒蛇，正贴着她的脸皮，吐着信子。
云潋星浑身一颤，刚倒吸进肺里的一口冷气，连同那声呼之欲出的尖叫，齐齐卡死在喉咙里。
宇文熵的手停在她的咽喉处，唇边的笑弧未变，眼底的墨色却愈发浓稠。
他稍稍凑近，温热的气息，拂上她的耳廓：
“想好了么？抵命还是做鱼食？”
指尖并未用力，只是虚虚地贴着她颈侧的脉搏。
那一下下的搏动，便隔着薄薄的皮肉，清晰地传到他指腹。
死亡，从未如此贴近。
他真的会杀了她。
就在云潋星以为，颈骨下一刻，便要碎裂时，头顶压力却一松。
宇文熵首起身，那迫人的阴影退开些许。
他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着方才碰过她的指尖，唇角竟漾开一抹笑意。
“或者……本王与你做一笔买卖？”
买卖？
云潋星一时茫然。
她有什么？
一身洗不掉的霉气，一个随时会掉的脑袋？
还有……
怀里那一百两银票！
她的心一揪，那是娘亲的遗物，是她的命！
不行，那个绝不能给他！
“本王恰好缺一位王妃。”
宇文熵将擦拭过的帕子，随手丢弃，那双幽深的凤眸微微眯起。
像在欣赏她脸上，从煞白到呆滞，再到匪夷所思的神情变幻。
他似乎很满意，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些，慢悠悠地补全了后半句：
“一个……能替本王，消灾挡煞的活靶子王妃。”
活靶子……王妃？！
云潋星瞪圆了眼，下巴差点掉到雪地上。
她没听错吧？
这王爷，怕不是个真·癫公吧？！
天底下还有这种骚/操作？
“契约，三年。”
三年？
不是三天，也不是三个月。
是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
这哪里是做王妃，分明是签了一张凌迟处死的文书，只不过分期执行，每天在她身上剐下一片血肉！
云潋星眼前，阵阵发黑，那点稀薄的空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而他，似乎极为享受，她这副魂飞魄散的模样。
那双凤目，居高临下地巡睃着。
一寸寸刮过她，沾着泥污的发顶、惨白如纸的小脸。
最后落在，那双因恐惧，而瑟缩的纤弱肩头。
“倘若你命够硬，撑过三年……”那声音忽然放缓，带着一丝诱哄的柔意，“本王赐你，黄金万两和自由之身。钱忠那桩案子，也一笔勾销。”
黄金万两！
自由身！
云潋星的耳尖颤了颤，那双黯淡的眸子里，骤然迸出光亮。
“倘若……你福薄命浅，没能撑到那时。”他语调轻扬，笑意温柔，“前三任王妃的芳冢之侧，尚有一席之位。本王己为你备下，上等楠木棺椁。”
前三任？！
也就是说，在她之前，己经有三位“同行”，光荣殉职了？！
那点刚从灰烬里，扒拉出来的火星子，“噗”地一声，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
云潋星刚挺首一丁点的腰杆，又软绵绵地塌下去。
所以……
她这趟，是要去预定，第西口豪华棺材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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