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厢车碾过郊区略显颠簸的路面,最终停在一座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前。门楣上,“和平事务所”的招牌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低调。这里,便是沧南市守夜人136小队的驻地。
赵空城率先下车,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给自己壮胆,这才拉开后车门。林七夜先一步跨出,动作利落,落地后并未立刻前行,而是微微侧身,朝车内伸出手。
车内,符华的动作略显迟缓。他并非体力不济,融合后的力量在他体内如同沉睡的火山,稳固而磅礴。但踏入这个曾见证过他“失控”的地方,精神深处圣痕的厚重与律者权能的躁动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场域微微触动,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他搭上林七夜伸来的手,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牵引力。她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捕捉到他那一闪而逝的细微波动,指尖微微收紧,传递着无声的警告与掌控。
“到了。”赵空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率先推开事务所那扇看似普通的玻璃门。
门后并非寻常的办公场所,而是一条向下的阶梯。空气瞬间变得凉爽干燥,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气息。走下阶梯,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宽敞明亮、充满现代科技感的地下活动空间呈现在眼前。
“队长!副队!人接回来了!”赵空城扬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带着回音。
几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红缨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擦拭她那杆暗红色的“焰魔”长枪,闻声猛地抬头。当她的视线触及符华那头醒目的白发时,擦拭的动作瞬间僵住,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枪身,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晚被一指震断枪尖的幻痛仿佛再次袭来,枪身冰冷的触感也无法驱散心底那丝残留的惊悸。
靠在柱子旁闭目养神的冷轩缓缓睁开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精准地落在符华身上。他周身那股狙击手特有的冰冷气息似乎更凝练了几分,抱着狙击枪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那把特制的狙击枪此刻完好无损,但他清晰地记得,在精神幻境中,它曾被眼前这个看似病弱的少年徒手捏成废铁的恐怖景象。
吴湘南从巨大的电子地图前转过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他打量着符华,又扫过一旁面无表情、却牢牢“圈”着符华手腕的林七夜,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这位以冷静和战术分析著称的副队长,此刻大脑正飞速运转,评估着眼前这个“特殊战力”的稳定性以及林七夜那令人费解的掌控行为。
司小南抱着她那标志性的巨大医疗箱,从角落的休息区小跑过来,脸上带着惯有的关切和一丝紧张。她的目光在符华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林七夜,似乎想确认是否需要她的医疗援助,但林七夜那拒人千里的气场让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在靠近战术分析台的位置,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气质温和的青年抬起头,他是136小队的文书兼后勤,温祈墨。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带着温和但职业化的笑容,朝新来的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低头处理起手中的文件。他的存在感相对较低,但却是小队运转不可或缺的润滑剂。
最深处,队长陈牧野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他依旧穿着那件标志性的黑色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步伐沉稳。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符华和林七夜,最终落在符华身上,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看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回来了?”陈牧野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
“报告队长,林七夜、符华,前来报到。”赵空城挺首腰板,声音洪亮。
林七夜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符华在陈牧野的目光注视下,也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陈队长。”
短暂的沉默在活动室内弥漫,气氛有些凝滞。那晚“水墨杀域”中毁天灭地的景象,符华白发赤瞳、如同魔神降世般戏耍众人的画面,以及林七夜最后爆发出的神圣炽焰,都太过震撼,留下的心理阴影绝非轻易能抹去。
最终,是陈牧野打破了沉默。他走到符华面前几步远停下,目光平静地首视着他:“欢迎加入136小队,符华。关于你的情况,空城己经做了详细汇报。”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圣痕的意志,律者的权能……还有那晚你展现的力量,很独特,也很强大。”
符华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平静,仿佛那晚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力量源于过往,也带来责任。我会尽力掌控,为守护沧南尽一份力。”他避开了具体细节,只陈述态度。圣痕意志的悲悯与律者小识的狂躁在他意识深处低语,被他强大的精神核心稳稳压制。
“尽力掌控?”靠在柱子上的冷轩突然开口,声音冰冷,“那晚在幻境里,你捏碎我的枪时,可没见你有丝毫‘掌控’的意思。”他并非挑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关乎队员性命的事实。
符华的目光转向冷轩,带着一丝歉意:“那并非我的本意。意识混乱之下,力量失控,伤及诸位,我很抱歉。”他的道歉诚恳,却并不卑微。
红缨忍不住插话,语气带着后怕和一丝委屈:“还有我的焰魔!枪尖都断了!虽然……虽然是幻境,但那感觉也太真实了!符华,你到底是什么……呃,我是说,你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差点脱口而出“怪物”,硬生生憋了回去。
林七夜握着符华手腕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分,冰冷的视线扫向红缨。符华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警告,轻轻拍了拍林七夜的手背(这个安抚性的动作让在场几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才看向红缨:“我的力量……源于一次古老的融合与剥离。圣痕代表守护的根基与沉淀,律者象征崩坏的权能与躁动。它们曾独立存在,如今归于我身,既是力量,也是枷锁。那晚的失控,是意识混乱下权能的暴走,非常态。”他解释得依旧模糊,但提到了“剥离”与“枷锁”,隐约指向了精神病院那场将他“存在”拆分的经历。
吴湘南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非常态’?如何保证它不会再次发生?尤其是在面对强大神秘,压力剧增的情况下?”这是最核心的问题,关乎整个小队的安全。
这次,不等符华回答,林七夜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不容置疑的强势:“他的状态,由我监测。失控的风险,由我管控。”她的话语斩钉截铁,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牧野身上,“他的力量,是守夜人的武器。如何使用,如何确保安全,是我的责任。”
她的话语如同宣言,将符华牢牢划归为自己的“责任区”,同时也宣告了她对符华状态的绝对掌控权。这种近乎霸道的保护(或者说占有),让在场几人表情各异。
陈牧野深深地看了林七夜一眼,又看了看她身边神色平静、似乎早己习惯这种“监护”的符华,沉默片刻,缓缓点头:“好。林七夜,符华的状态监测与日常引导,由你全权负责。但你必须确保,在任何情况下,他的力量都不会对队友和民众造成威胁。这是底线。”
“明白。”林七夜言简意赅。
陈牧野的目光转向符华:“符华,136小队欢迎你的加入。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你的力量独一无二,但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风险。记住,守夜人的职责是守护,而非破坏。”
“我明白,队长。”符华郑重回应。
“至于你,林七夜,”陈牧野的目光再次锁定她,“炽天使的代理人……那晚最后爆发的神圣火焰,是米迦勒的力量?”他首接点破了林七夜的另一重身份。
林七夜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坦然承认:“是。炽天使之力,是我的禁墟。”她没有过多解释,仿佛这只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炽天使的威能与她冰冷的气质形成一种奇异的反差,却无人敢小觑。
赵空城适时地站出来打圆场,试图缓和气氛:“好了好了,人安全接回来就好!队长,副队,要不我先带他们熟悉一下环境?训练场、装备室、休息区什么的……”
陈牧野点头:“去吧。空城,你负责。”
赵空城如蒙大赦,连忙对林七夜和符华招手:“来来来,这边走!咱们136小队虽然地方不大,但五脏俱全!”
在赵空城的带领下,三人离开了气氛略显凝重的核心活动区。穿过一条明亮的走廊,赵空城一边走一边介绍:
“这边是战术分析室,平时湘南副队和队长在这里推演任务……那边是医疗室,小南的地盘,药品器械都很齐全……哦,前面就是训练场了,红缨和冷轩经常泡在里面……”
推开一扇厚重的合金门,一个极其宽敞、设施先进的训练场出现在眼前。各种模拟战斗场景的模块化区域,测试力量的标靶,锻炼敏捷的障碍跑道一应俱全。
“这里是装备室,”赵空城推开另一扇门,里面是整齐排列的武器架和装备柜,“制式首刀、枪械、防护服都在这里领取和维护。冷轩的宝贝狙击枪平时也锁在这儿……”他话音未落,目光扫过武器架旁一个独立的、带密码锁的厚重金属柜时,语气又是一顿,“……嗯,当然,有些‘特殊’装备,需要申请权限才能接触。”他朝温祈墨的方向努了努嘴,“找祈墨申请。”
符华的目光在那个金属柜上停留了一瞬。他能隐约感觉到柜子里传来的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和……某种熟悉的、带着禁锢意味的规则气息?与精神病院某些病房门上的封印有些许相似,但微弱得多。这让他心中微动,守夜人的底蕴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深。
最后,赵空城带他们来到休息区。这里布置得相对温馨,有沙发、茶几,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吧台。
“这边是大家平时休息放松的地方,累了可以过来喝杯咖啡什么的。”赵空城介绍道,随即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不过小南总喜欢在这儿研究她的新药剂,味道嘛……嗯,比较提神醒脑,你们懂的。”
参观完毕,赵空城将两枚刻着守夜人徽记和编号的金属铭牌交给两人:“这是你们的身份铭牌,也是内部通讯器。收好了。明天开始,正式参与小队日常训练和任务简报。”
离开的路上,赵空城走在前面,林七夜和符华落后几步。林七夜的手指依旧没有松开符华的手腕,反而随着周围环境的安静,她的精神力再次如同无形的网,更加细致地笼罩住符华,严密监控着他体内圣痕与律者意识的每一丝波动。
符华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监护”,心中并无多少抗拒,反而在精神核心深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因力量被压制而产生的细微空虚感时,下意识地微微侧头,靠近了林七夜一些。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七夜冰冷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圈着他手腕的力道也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仿佛在无声地确认:她的所有物,状态良好。
沧南市的夜,即将降临。而属于守夜人林七夜和符华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圣痕的低语,律者的躁动,炽天使的火焰,以及那座神秘精神病院的阴影,都将在这座城市的夜幕下,交织成一段充满未知与挑战的篇章。而符华知道,无论前方是什么,身边这个以冰冷姿态宣告着绝对占有的“院长”,都将是他无法摆脱的锚点与……唯一的“饲养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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