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典藏阁。
特有的陈旧墨香混合着尘埃的气息,弥漫在午后略显昏暗的光线里。
高耸至顶的书架,投下道道深长的阴影。
裴衍独自一人,坐在最深处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玄色常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唯有案头一盏孤灯,映亮他的侧脸和手中那份摊开的卷宗。
卷宗纸页泛黄,边角磨损,封皮上赫然写着:
“天佑二年,太医院药库失窃暨仵作苏承宗渎职案。”
指尖划过纸页,裴衍的目光逐字逐句地掠过五年前的旧事。
卷宗记载:
太医院存放珍贵贡品药材“雪域灵芝”的秘库失窃,看守内侍离奇暴毙。
时任京兆府仵作的苏承宗奉命验尸,初判内侍死于一种罕见蛇毒“七步倒”。
然此结论遭到太医院院判及刑部某侍郎(卷宗隐去姓名)的强烈质疑,指其验术不精,误导查案方向。
后经“复核”,推翻苏承宗结论,认定内侍实为突发心疾而亡。
苏承宗因此被革职查办,不久便传出在狱中“畏罪自尽”的消息。
失窃案最终以看守内侍“监守自盗、分赃不均内讧致死”草草结案,珍贵的雪域灵芝下落不明。
裴衍的眉头却越蹙越紧。
疑点在字里行间突兀地显露出来:
其一,苏承宗验术精湛,在长安仵作行中素有“苏铁断”之称,意指其验尸结论如铁案难翻。一个经验如此丰富的仵作,会轻易误判“七步倒”蛇毒与心疾猝死?这两种死状差异显著,前者有明显的中毒表征(如特定部位瘀斑、血液变化等)。
其二,推翻苏承宗结论的“复核”过程语焉不详,卷宗中只含糊提及“多位太医及刑部干员共验”,却无具体署名和详细验尸格目佐证。这不合常理。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动机。苏承宗一个无权无势、俸禄微薄的仵作,为何要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去“误判”一个内侍的死因?卷宗对此的解释苍白无力,仅以“或为掩饰自身疏失”一笔带过。
裴衍的目光落在卷宗末尾,那几行关于苏承宗“自尽”的潦草记录。
一个为仵作之道奉献半生的人,会如此轻易地在狱中自尽?
是绝望?还是…有人不想让他开口?
他合上卷宗,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阴影将他整个笼罩。
苏渺…苏承宗之女。
她选择继承父业,踏入这充满污秽与偏见的仵作行当,是否也背负着洗刷父亲污名的枷锁?
她那份对真相近乎偏执的执着,对尸体语言的解读,是否也源于此?
还有她那古怪的“晕活人血”之症…是否也与父亲的遭遇有关?
“苏承宗…”
裴衍低低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在典藏阁里几乎微不可闻。
典藏阁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带李元朗那张带着惯常笑意的脸探了进来,锦袍玉带。
“哟,裴少卿,躲这儿清静呢?”
他摇着洒金折扇,步履轻快地踱了进来,目光扫过裴衍面前那卷泛黄的案卷,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笑意更深了几分:
“啧啧,翻旧账?这可不像你裴冰块的风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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