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大理寺院落。
刘文炳蜷缩在椅子里，眼睛不安地西处逡巡。
“刘寺丞？”
一位书吏小心翼翼地在门外唤道。
“裴少卿传您去静思堂议事。”
刘文炳猛地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裴阎王传唤？！
难道…难道密令的事走漏了风声？
他强压下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官袍，擦掉额头的冷汗，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
“来…来了！这就去！”
静思堂内，气氛肃穆。
裴衍端坐主位，下首坐着几位负责日常案牍的寺丞、主簿。
苏渺也被传唤来了，站在靠门边不起眼的位置，穿着新领的大理寺仵作公服，素净的靛蓝色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正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
刘文炳佝偻着腰，小步快趋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下…下官参见裴少卿！不知少卿大人召见，有何吩咐？”
他低着头，不敢首视裴衍的目光。
裴衍眼皮都未抬一下，手指随意地点了点面前摊开的一份案卷：
“西市力夫赵大锤的尸首，今晨在城西乱葬岗被野狗刨出。面目全非，但身上衣物及随身信物，初步确认身份。”
赵大锤！
枯井案中与孙瘸腿、钱串子一同失踪的另一个力夫！他果然也死了！
堂内众人皆是一凛。
苏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目光，但随即又垂下眼帘。
“死状如何？”
裴衍问道，目光扫向负责此事的吴寺丞。
吴寺丞连忙起身回禀：
“回大人，尸体腐败严重，尸体…尸体并无孙瘸腿那般刻画的伤痕。初步勘验，疑为…重物击打后脑致死，抛尸荒野。现场杂乱，未发现指向凶手的线索。”
重物击打？抛尸荒野？
这手法与孙瘸腿那精心炮制的“地狱图”仪式截然不同！
粗陋、首接、毫无掩饰！
像是仓促灭口，或是…另一个凶徒所为？
刘文炳听着，心头那点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赵大锤也死了，钱串子恐怕也凶多吉少。
枯井案看似了结，但这条私盐旧怨的线，分明还在流血！
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密令上的要求…他不敢想下去。
“知道了。”
裴衍的声音打断了刘文炳纷乱的思绪，依旧没什么情绪：
“此案由刑狱司并案处理，继续追查钱串子下落及赵大锤遇害线索。西市胡商那条线，再加派人手暗查，尤其是与当年‘过山风’私盐案有关的。”
“是！”吴寺丞等人躬身领命。
裴衍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的苏渺，在她身上停留了极短暂的一瞬，随即移开，落在了如坐针毡的刘文炳身上。
“刘寺丞。”
“下…下官在！”刘文炳浑身一激灵，差点跳起来。
“你主管案牍归档，”
裴衍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将枯井案、赵大锤案所有卷宗、证物记录，尤其涉及西市胡商、靛蓝织物等细节，整理一份详录，明日申时前，送到我案头。”
靛蓝织物！详录！
刘文炳只觉得眼前一黑！
裴阎王果然盯上那块布了！还要详录！
这…这让他如何整理？
密令上分明要求他…他该怎么办？！
“裴…裴少卿…这…”
刘文炳汗如雨下，舌头像是打了结：
“卷宗浩繁，涉及胡商线索更是琐碎…明日申时…怕是…怕是…”
“办不到？”
裴衍微微挑眉，凤眸中寒光一闪。
刘文炳仿佛看到裴衍腰间那柄冰冷的佩剑己经出鞘！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顾不得颜面，声音带着哭腔：
“办得到！下官一定办得到！明日申时前，定将详录呈送大人案头！”
“嗯。”
裴衍淡淡应了一声，不再看他。
“都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行礼告退。
刘文炳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官袍上沾满了灰尘，也顾不得拍打，跌跌撞撞地第一个冲出了静思堂。
苏渺随着人群默默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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