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当真是精彩绝伦！”
一个尖利刻薄、带着毫不掩饰嘲讽的声音，陡然在敞开的房门外响起！
孙太监在门外灯笼昏红的光线下浮现出来。
他嘴角咧开一个讥诮的弧度，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白无须、眼神闪烁的小太监。
“咱家奉皇后娘娘懿旨，来看看裴少卿的伤势，顺便…瞧瞧这诡案查得如何了。”
孙太监的目光在惊魂未定的阿蛮、脸色难看的侍卫、地上残留的粉末、那面旧铜镜，最后落在苏渺身上。
“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冷不防拔高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夸张和恶意：
“苏仵作！你竟敢在宫禁重地，私设祭坛，焚烟布阵，行此等装神弄鬼、招魂引妖的邪术！”
他手指指向地上残留的粉末、烟雾痕迹和那面铜镜：
“人证物证俱在！这地上的秽物！这诡异的烟雾！这施法的铜镜！还有这两个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宫人（他指向阿蛮和侍卫）！苏渺！你还有何话说？！”
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立刻帮腔，尖声道：
“就是！咱家亲眼所见！那蓝汪汪的鬼火就是从镜子里冒出来的！”
“她还撒那些黄绿绿的邪粉！跟跳大神的一模一样！”
孙太监脸上露出阴冷笑容：
“苏仵作，难怪这‘镜妖’如此邪门，屡屡作案却抓不到踪影！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是你用这邪术害人性命，嫁祸妖邪！其心可诛！来人啊！”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
“将此妖言惑众、行巫蛊邪术的妖女拿下！押送皇后娘娘面前治罪！”
门外立刻涌入几名手持绳索、面色不善的太监，显然是早有准备！
“你们敢！”
侍卫又惊又怒，拔刀出鞘，护在苏渺身前！
“反了！反了！”
孙太监跳脚尖叫，指着侍卫：
“你竟敢包庇妖女！同罪论处！一并拿下！”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住手！”
苏渺清冷的声音响起，并不高亢，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她拨开挡在身前的侍卫，首面孙太监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孙公公口口声声说我行巫蛊邪术，招引镜妖？”
“那好，就请孙公公，还有诸位公公，亲自站到方才阿蛮的位置。”
她抬手指向门口那个点。
“然后，请孙公公您，亲手重复一遍我方才的动作——用湿布盖住那盏灯，再将我剩下的这点粉末，撒在我指定的位置。”
苏渺从地上残留的粉末中，用小铲子铲起一小撮，放在一块干净的木片上，递向孙太监：
“若真是邪术，公公您亲手施为，想必那‘镜妖’也定会显灵，让诸位公公也开开眼界。若没有…”
苏渺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凛冽的寒意：
“那便是孙公公你，心怀叵测，诬陷构害，扰乱查案！其罪…当如何？”
孙太监脸上的得意蓦地僵住！
他看着苏渺递过来的那点粉末，又看看那面蒙尘的铜镜，再看看门口那个位置，眼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他当然不敢！
他比谁都清楚那“镜妖”是怎么回事！
方才在外面窥视，看到镜中幽蓝鬼火闪现时，他自己都吓得差点叫出声！
让他站到那个位置，亲手去制造那恐怖的幻象？
不！绝不！
“你…你休要狡辩！”
孙太监色厉内荏地后退一步，声音尖利却失去了底气：
“妖女！定是你在这粉末里下了什么邪咒！想害咱家！”
“哦？”
苏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公公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这是人证物证俱在的‘邪术’吗？怎么？连亲手验证一下您口中的‘铁证’都不敢？”
“还是说…”
苏渺的目光看向孙太监和他身后那两个眼神闪烁的小太监：
“公公您…心里有鬼？知道这‘镜妖’显灵的把戏一旦当众拆穿，您背后那点勾当…就藏不住了？！”
“你…你血口喷人！”
孙太监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指着苏渺，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拿下她！快拿下这个妖女！”
他只能对着带来的太监尖叫。
那几个太监面面相觑，看着苏渺冷静的眼神，再看看孙太监气急败坏的样子。
又回想起方才那恐怖的镜中景象，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不前！
“我看谁敢！”
侍卫横刀怒目，气势逼人！
就在这时！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一个威严而隐含怒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灯火通明处，一身紫色官服的大理寺卿李元朗，正眉头紧锁，面沉如水地站在那里。
他身旁，还跟着几名神色肃穆的侍卫和文吏。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耳房，扫过惊魂未定的阿蛮和侍卫，扫过脸色惨白的孙太监和他带来的爪牙，最后，落在了手持木片、神色平静的苏渺身上。
“谁能告诉本官，”
李元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威压：
“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孙太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刚想扑上去恶人先告状。
苏渺却抢先一步上前，将手中那块盛着残留粉末的木片，连同那面关键的铜镜，一起呈到李元朗面前。
“禀寺卿！下吏己破解‘镜妖’显灵之谜！此乃人为制造幻象之机关！需特定角度铜镜、特定烟雾光线配合方成！方才正为验证，却被孙公公诬为巫蛊邪术，意图构陷拿人！请大人明鉴！”
李元朗的目光，落在铜镜缝隙那几颗幽光闪烁的晶体上，又看了看木片上残留的粉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渺那双眼眸。
“哦？”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缓缓转向面无人色的孙太监：
“孙公公…对此，有何解释？”
孙太监张了张嘴。
他袖中那块光滑的木片，边缘一角刻着的“孙”字标记，似乎正袖中越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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