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寒夜赠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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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寒夜赠棉衣

 

秋末的寒风,带着凛冽的哨音,席卷过沈家村。前几日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仿佛抽干了天地间最后一丝暖意,气温骤降,枯叶打着旋儿扑簌簌落下,天地间一片萧瑟。村东头那座由废弃祠堂改成的蒙学里,更是寒气逼人。

沈穗穗裹紧了身上的夹袄,站在蒙学堂的廊檐下,看着院子里正在跟着萧景珩背诵《千字文》的十几个孩子。大部分孩子都穿着厚实些的冬衣,虽不新,却也勉强能御寒。但角落里的几个身影,却让她心头揪紧——那是阿青、小石头(铁匠的儿子,腿脚不便但精神很好)和另外两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他们身上的单衣破旧不堪,补丁摞着补丁,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阿青瘦小的身子微微发抖,小石头努力挺首脊背,但冻得发紫的嘴唇和不断搓着的小手却暴露了他的窘迫。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孩子们稚嫩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微弱。

萧景珩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情况,他停下诵读,眉头微蹙。他看向廊下的沈穗穗,两人交换了一个忧心的眼神。天气越来越冷,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如何熬过这个冬天?上次县衙献粮,家中余粮虽宽裕了些,但要一下子给所有贫寒孩子置办新冬衣,仍是力不从心。

“穗穗,得想个法子。”萧景珩走过来,低声说道,清俊的面容上带着化不开的忧虑,“不能让孩子们冻坏了。”

沈穗穗点点头,目光扫过院子里堆积的、准备用来制作新式农具的麻絮(一种粗糙的植物纤维填充物),又看了看蒙学里妇人帮工们裁剪缝补后剩下的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碎布头。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形。

“新衣置办不起,但御寒未必全靠新棉花新布。”沈穗穗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有旧衣,有碎布,有麻絮……或许,可以‘化零为整’,‘变废为暖’!”

主意己定,沈穗穗立刻行动起来。她先是回家,翻箱倒柜,把家里所有穿旧了、小了、甚至有些破损但尚能利用的厚实衣物都找了出来。沈大娘和苏娘子得知她的想法,也毫不犹豫地加入进来,不仅拿出了自家的旧衣,还发动了村里相熟的妇人捐献。很快,蒙学后面的小仓库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旧衣物和碎布头。

“穗穗,这些旧棉袄里的棉花都板结了,又脏又硬,怕是没什么用了。”沈大娘抖开一件破旧的棉袄,里面的棉花硬得像块板。

“娘,别担心,我有办法。”沈穗穗拿起那件旧棉袄,利落地拆开,“棉花板结是因为受潮压实了。我们把它拆出来,暴晒捶打,让它重新蓬松。虽然比不上新棉,但保暖性会恢复很多。”她顿了顿,拿起旁边一堆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碎布,“关键在这里——我们不用整块的好布,就用这些碎布头,一层层地铺叠起来,中间夹上处理好的旧棉絮或者麻絮,然后密密地缝死固定。”

“碎布一层层叠起来做袄面?”苏娘子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碎布,有些疑惑,“这能行吗?又费功夫,看起来也……不太好看吧?”

“要好看还是要暖和?”沈穗穗反问,眼神坚定,“我们要的是实用!是让孩子们不挨冻!碎布虽小,拼在一起就是大块。而且,苏姐姐你想,我们把这些碎布按照颜色深浅、花纹相似度,有规律地拼接缝制,说不定还能做出意想不到的花样呢!更重要的是——”她拿起几块布比划着,“这种‘多层夹棉’的技法,每一层布和棉絮之间都有空气,保暖效果说不定比单一厚棉层更好!还能防止棉花板结。”

沈大娘和苏娘子看着沈穗穗笃定的眼神和清晰的思路,疑虑渐消,干劲也被点燃了。“好!听穗穗的!咱们就做这‘百家衣’!”

蒙学的课暂时停了几天,临时改成了“制衣工坊”。沈大娘和苏娘子是主力,沈穗穗负责设计和关键指导,还动员了村里几位针线活好的妇人和几个年纪稍大、手巧的女孩子过来帮忙。萧景珩则带着男孩子们负责处理旧棉絮——在院子里架起竹竿暴晒,然后用木棍细细捶打,让板结的棉花重新变得松软,充满阳光的味道。小石头坐在特制的轮椅上(上次沈穗穗为他打造),也力所能及地帮忙整理碎布头,按颜色分类。

沈穗穗的“多层夹棉”技法在实践中不断完善。她先用大块些的旧布做里衬,然后将处理好的旧棉絮或相对柔软的麻絮薄薄地、均匀地铺上一层,接着覆盖一层碎布拼成的“面”,用大针脚粗粗固定。接着再铺一层棉絮,再盖一层碎布拼面……如此反复,根据衣服的大小和需要的厚度叠加三到西层。最后,用细密的针脚,沿着碎布的拼接缝隙,将多层布料和棉絮一起缝死压实,形成无数细小的隔断气仓。这种结构,最大程度地锁住了空气,保暖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沈穗穗还特意在夹层结构上做了改进:在容易受寒的肩背、前胸部位,棉絮铺得稍厚,拼布层数也多一层;而在活动量大的手臂、腋下等处则相对轻薄,保证了灵活性。她甚至参考了记忆中冲锋衣的立领和袖口收口设计,用碎布拼接出能紧紧裹住脖颈和手腕的样式,防止寒风灌入。

工坊里热火朝天。妇人们飞针走线,巧手翻飞。碎布在她们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红配绿,蓝搭黄,深色压浅色,竟然真的拼出了别具一格、充满质朴生趣的图案。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晒过的棉絮散发着暖融融的气息,混合着女人们的笑语和孩子们好奇的围观,将冬日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几天后,第一批“多层夹棉”的袄子和裤子做成了。虽然看起来花花绿绿,针脚也不如新衣细密,但拿在手里,厚实、柔软,分量十足,充满了手工的温度。

在一个格外寒冷的傍晚,北风呼啸。蒙学堂里点起了炭盆,但依旧抵挡不住门缝窗隙钻进来的刺骨寒意。阿青、小石头和另外几个孤儿蜷缩在角落里,互相挤靠着取暖。

这时,沈穗穗、沈大娘和苏娘子抱着厚厚一摞新做好的棉衣走了进来。

“孩子们,来试试新衣服!”沈穗穗的声音带着暖意。

孩子们的眼睛瞬间亮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厚实的、花花绿绿的袄子裤子。阿青第一个被叫到名字,沈穗穗亲手帮他穿上那件特意用深蓝和靛青碎布拼接、显得比较“沉稳”的夹棉袄。袄子一上身,隔绝了寒风,阿青冻得发青的小脸立刻泛起了红晕,他惊喜地摸着厚实的衣襟,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暖意,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眼眶迅速红了。

小石头也穿上了专门为他设计的、方便穿脱的夹棉裤和厚实马甲。他坐在轮椅上,激动地拍着暖和的衣料,咧开嘴笑了:“穗穗姐,好暖和!像裹着太阳!”

很快,所有的孩子都穿上了新衣。蒙学堂里仿佛开了一片五颜六色的花田。孩子们兴奋地互相看着,摸着,笑着,跳着,冰冷的身体迅速被暖意包围,小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炭盆的火光映照着他们红扑扑的脸蛋和身上充满生命力的“百家衣”,整个屋子都温暖了起来。

沈大娘和苏娘子看着孩子们的笑脸,眼眶也了。沈穗穗心中更是充满了成就感。这不仅仅是一件件御寒的衣物,更是将零散资源凝聚成希望的过程,是她“幼有所养”理念的实践。

萧景珩站在一旁,看着沈穗穗被火光映照的侧脸,她眼中跳动着温暖的光芒,比炭火更亮。他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愫,这个女子,总能用最朴实的方式,创造出最动人的暖意。

沈大娘端来熬好的姜汤,分给孩子们驱寒。一时间,屋子里弥漫着姜汤的辛辣暖香、新衣的棉絮阳光味,还有孩子们满足的叽叽喳喳声。

阿青捧着温热的姜汤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暖意从喉咙流遍全身,舒服得让他眯起了眼睛。他下意识地低头,着自己身上这件深蓝靛青相间的夹棉袄。碎布拼接的缝隙针脚细密而规律,形成独特的纹理。

突然,他的目光被衣襟下方、靠近腋下位置一块不起眼的靛青色碎布吸引住了。这块布的花纹……似乎有些特别?不像其他碎布是简单的格纹或素色,这块靛青布上,用极细的、接近同色的丝线,绣着一些极其微小的、扭曲的符号。

符号非常小,混杂在布料的织纹里,若非阿青天赋异禀的过目不忘和极其细致的观察力,根本不可能发现。那些符号的形状古怪,像鸟,又像某种扭曲的文字,排列组合似乎隐含着某种规律。

阿青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些。他认得这种布!这是前几天苏娘子拿来的一批旧衣料中的一块,当时苏娘子说是一个远房亲戚家清出来的旧物。他还帮忙整理过。

这些奇怪的符号……是什么?

苏娘子知道这块布上有这样的东西吗?

它们只是无意义的装饰,还是……藏着别的秘密?

阿青下意识地抬头,想指给穗穗姐看。却见沈穗穗正背对着他,和萧景珩低声说着什么,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柔和而专注。他又看了看旁边正温柔地给一个小女孩整理衣领的苏娘子,苏娘子脸上带着满足而平和的笑容。

阿青张了张嘴,最终却把话咽了回去。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地描摹着那块靛青碎布上隐秘的符号,眉头微微蹙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首觉告诉他,这些符号,似乎不该在这样温暖的时刻被贸然点破。

暖融融的屋子里,炭火噼啪作响,孩子们的笑语欢声不绝于耳。然而,在阿青清澈的眼眸深处,却映入了那靛青色布料上几个冰冷而诡异的微小符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几颗石子,悄然漾开了一圈疑虑的涟漪。这份暖意融融的善意馈赠之中,似乎悄然混入了一丝来自未知阴影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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