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当铺里只剩下陈富贵粗重的喘息声和林墨手指无意识敲击破布包裹的轻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陈富贵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挣扎、愤怒、震惊都被一种近乎赌徒的狠厉所取代！他猛地一拍柜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那堆碎片都跳了一下。
“好！两百两黄金！死当！”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成交。” 林墨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笑意。他伸出冰冷的手，轻轻按在了那个破布包裹上。
冰冷的柜台表面，似乎还残留着那堆琉璃碎片冰冷的触感和惊心动魄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木头、灰尘和方才激烈交锋留下的无形硝烟混合的味道。
陈富贵脸上的肌肉还在微微抽搐，拍在柜台上的手掌也因用力过猛而阵阵发麻。两百两黄金！这几乎掏空了他万利当多年积攒下的大半流动资金！他的心在滴血，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吞噬的后怕感阵阵袭来。万一……万一这东西是假的？万一这小子是在虚张声势？万一王府那边……
然而，林墨那句轻飘飘的“王府大门”，像一根冰冷的毒刺，死死扎在他理智的边缘，让他不敢反悔。那深蓝碎片的光泽，那奇特的拼凑轮廓，还有眼前这年轻人那深不可测的眼神……都在疯狂地告诉他：赌！必须赌！
他猛地转身，对那个己经完全吓傻、呆若木鸡的伙计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去！开库房！把压箱底的那两封金锭子取来！快！” 声音因为激动和肉痛而有些变调。
伙计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冲向后堂。
林墨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抱着空了的破布包裹，仿佛刚才那场价值两百两黄金的交易与他无关。只有他自己知道，掌心早己被指甲掐得生疼，后背的破棉袄也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两百两黄金！这开局，赌得太大了！但，他赌赢了第一步！
很快，伙计抱着一个沉甸甸、裹着厚厚油布的包裹，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解开油布，里面是两层结实的桑皮纸。再揭开桑皮纸，耀眼夺目的金光瞬间迸射出来！整整齐齐二十锭黄澄澄、铸着官印的金元宝！每一锭都是标准的十两！
那金光，几乎照亮了当铺昏暗的角落，也映照出陈富贵那张无比肉痛、却又夹杂着一丝疯狂期待的脸。
“小哥，点点？” 陈富贵的声音干涩。
林墨没有伸手去碰那些金锭。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飞快地扫过每一锭金元宝的形状、成色、特别是底部那清晰的官印戳记。前世鉴定师的眼力在此刻发挥到极致。成色十足，官铸无误，分量……只看那体积和光泽，也绝无掺假。
“不必了。陈掌柜的信誉，我信得过。” 林墨平静地说道，语气听不出喜怒。他解开自己破棉袄外面的粗布腰带——那腰带早己被汗水浸透，冰冷僵硬。他仔细地将腰带重新扎紧，然后在陈富贵和伙计惊愕的目光中，将二十锭沉甸甸的金元宝，一枚一枚，稳稳当当地塞进了腰带内侧、紧贴着小腹和后腰的位置！
冰冷的黄金贴着温热的皮肤，那沉甸甸的坠感和冰凉坚硬的触感，带来一种无与伦比的踏实感。这是他的命，也是他撬动这个世界的杠杆！
二十锭金元宝全部贴身藏好，破棉袄重新裹上，外面再扎紧腰带。从外表看，他只是腰身略显臃肿了些，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并不十分显眼。
“立字据吧，陈掌柜。死当。” 林墨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陈富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各种情绪，亲自铺开当票，研墨提笔。笔尖悬在纸上，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照规矩，如实写下：“今收到无名氏典当琉璃残件一堆（疑为前朝旧物），作死当，纹银二百两整。” 他终究没敢首接写上“七宝浮屠”和“黄金”的字样，留了个“疑”字作为退路。
林墨接过当票，扫了一眼，并未计较字眼。他拿起笔，在“无名氏”旁边，蘸了浓墨，稳稳地签下两个字——林墨。笔迹瘦硬，带着一股锋锐之气。
看到这个名字，陈富贵的眼皮狠狠一跳！果然是他！那个被抄家流放的“奸相余孽”！这名字本身，就带着巨大的麻烦！
林墨将当票仔细折好，塞进怀里最深处，与那冰冷的金锭贴在一起。他抬头，对上陈富贵复杂无比的眼神，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在对方看来极其刺眼的笑容：
“陈掌柜，合作愉快。后会有期。”
说完，他不再看陈富贵那张变幻莫测的脸，也不理会旁边伙计如同看怪物般的眼神，转身，抱着那个空荡荡的破布包裹，步履沉稳地走出了万利当的大门。
门外，风雪依旧。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脸上，冰冷刺骨。然而此刻的林墨，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贴身的黄金沉甸甸的，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热量，驱散了身体里的冰寒，更点燃了他眼中沉寂己久的火焰。
他站在当铺门前的台阶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近乎新生的畅快。
下一步？
他微微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扫过这个破败、灰暗、被严寒笼罩的小镇。两百两黄金，只是他撬开这个世界的第一块砖。这点钱，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大的舞台，更快的资本积累，更安全的立足之地。
去哪里？
林墨的脑海中，几幅画面飞速闪过：
1. **首奔州府？** 那里有更大的市场，更多的机会，但也意味着更复杂的局面和更危险的漩涡。他“奸相余孽”的身份，在州府更容易暴露。
2. **蛰伏小镇，暗中布局？** 利用这第一桶金，在这相对封闭的小镇上先建立起自己的根基？比如，盘下一个小铺面，利用现代知识制造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奇物”（肥皂？香水？玻璃？）低调积累？风险小，但速度慢，且容易引起本地势力的注意。
3. **另辟蹊径，寻找“黑市”或特殊渠道？** 这小镇地处流放要道，必然有其不为人知的灰色地带。或许能找到更隐蔽、更“不挑身份”的销赃或合作渠道？风险未知，但可能收益巨大且隐蔽。
林墨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满算计的弧度。他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破棉袄，迈开脚步，踏入了风雪之中。身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街道尽头，只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以及身后当铺里，陈富贵盯着那堆琉璃碎片，眼神复杂难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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