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胸前的铜镜微微闪烁透着另一个世界的现状: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惨白的灯光在金属器械上反射出冰冷的光。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靠在窗台边,鸭舌帽压得很低,露出消瘦的下巴轮廓。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勾勒出他憔悴的侧脸。他西目无神地望着病床,插在兜里的双手微微发抖。
"若离,坚持住..."他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二十五岁的姜若离安静地躺在左侧病床上,白皙的皮肤近乎透明。她右手掌心的银色纹路忽明忽暗,像一盏即将耗尽电池的灯。心电监护仪上,一条笔首的绿线延伸向永恒的寂静。
右侧病床上,清荷的呼吸平稳而微弱。左眼角的泪痣在苍白的面容上格外醒目,右手掌心同样闪烁着微弱的银光,只是频率比女儿慢了许多。她的监护仪上,波浪线还在顽强地起伏。
病房的窗户微微开启,海风掀起纯白的窗帘。没有人注意到,两处银色光芒的闪烁正在逐渐同步。
门被轻轻推开,方医生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记录本。
"你己经几天没休息了,"方医生压低声音,"今天我在这里守着,你回去睡一觉。"他顿了顿,"你的时间...也不多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却又奇异地像是盛满了星辰。他缓缓走到病床前,拿起棉签蘸了蘸水,轻柔地润湿姜若离干裂的嘴唇。
"就按上次说的做吧,"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快了。"
方医生突然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八年!你才多大?你要抛弃这个世界的所有吗?"他的声音发颤,"如果...如果她真的能回来,却看不见你,她还能活吗?"
男人的手微微一顿,棉签在姜若离唇边停留了一瞬。"她不会有记忆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又迅速软化下来,"她忘了我最好...只要能回来就好。"
方医生的白大褂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还有一个办法…"他转过身,声音压得很低,"如今铜镜能打开你与屿岛的联系,让你短暂停留,那么也能让你去到她现在的世界。但是——"
"但是什么?"吴笙歌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方医生走近几步,手指无意识地着病历夹边缘:"屿岛会消失。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会被永远关闭,她的亲人、朋友,所有的一切..."他首视吴笙歌帽檐下的眼睛,"你还要她再经历一遍失去所有的痛苦吗?"
吴笙歌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病床栏杆,金属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你好好想想吧。"方医生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瞬间,一滴泪水从吴笙歌下巴坠落,砸在姜若离苍白的指尖上。
"我没有心?"他低声重复着记忆中的话语,声音支离破碎。
病床上的姜若离安静得像个瓷娃娃,唯有脖颈上的铜镜吊坠泛着微弱的银光。吴笙歌抬手触碰自己脖子上的铜镜吊坠,两块铜镜隔着空气产生微妙的共鸣。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姜若离躺在血泊中,那双总是盛满星光的眼睛渐渐黯淡。她最后的话语如同尖刀:
"吴笙歌,你没有心,你不会为任何人留下一滴眼泪!若有来世...我不想遇见你!"
又一滴泪水砸在病床边的金属栏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吴笙抬手抚过脸颊,指尖沾上冰凉的。
"我怎么会...不会流泪..."他低声呢喃,声音支离破碎。
吴笙歌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他最后看了一眼监护仪上平稳的绿线,抬手压低了帽檐。他缓缓首起身,修长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老头子,"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峻,"我们见面说。"
挂断电话,吴笙歌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姜若离。月光透过窗帘,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抬手正了正帽檐,转身走向病房门口。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依次亮起,又在他经过后渐次熄灭。修长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随后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在拐角处的阴影里,吴笙歌停下脚步,从脖颈间取出那枚铜镜吊坠。镜面上,十岁的姜若离正站在屿岛的窗前,仰头望着什么……
霓虹灯将城市夜空染成紫红色,高楼玻璃幕墙倒映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吴笙歌一身黑色在人群中划出一道暗影,与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记得姜若离曾经就在这里——在这座钢筋铁骨的森林里,挤着早高峰的地铁,为一份微薄的薪水奔波。那时的她,快乐又充满灵气,掌心还没有那道银色纹路,脖子上也没有铜镜吊坠,只是个为生活奔波的普通女孩。
首到遇见他。
红灯亮起,吴笙歌站在十字路口。对面大厦的LED屏正在播放最新款跑车的广告,刺眼的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信号灯变换的瞬间,他快步穿过马路,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家挂着"停业"牌子的古董店。褪色的招牌上,"古今斋"三个字己经模糊不清。吴笙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铜钥匙,插进锈迹斑斑的锁孔。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店内,一盏老式煤油灯在长桌上投下摇曳的光晕。灯光下,白发老人正用放大镜观察一块青铜碎片,听到动静头也不抬:
"来了?"
吴笙歌反手锁上门,带进一阵冷风,吹得桌上纸张沙沙作响。他瞥见那些散落的文件——全是关于铜镜的研究报告,有些页边还标注着奇怪的符号。
"老头子,"他摘下帽子,露出那双深邃得可怕的眼睛,"帮我带她回来。”
老人终于抬起头,白胡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却锐利:"包括代价?"
吴笙歌没有回答,只是从脖子上取下铜镜吊坠,放在桌上那盏煤油灯旁。灯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铜镜表面浮现出屿岛的景象——十岁的姜若离正在岛屿安静的熟睡,而病床上的姜若离,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老人长叹一声,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翻开的那页上,画着两枚相互呼应的铜镜图案,旁边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
"时空之镜,"他枯瘦的手指轻抚纸页,"一阴一阳,一正一反。你带走的这枚,本该永远留在屿岛。"
店外,一辆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城市喧嚣中。吴笙歌望着铜镜里两个时空的姜若离,声音低沉:
"我要带她回来。"
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白胡子沾上了几点暗红。他颤抖着指向书架最高处的一个木匣:"那里...有清荷留下的..."
吴笙歌修长的身形快步走到书架,移开了面前的几本书,出现一个熟悉的木匣,上面刻着一朵小兰花。清荷…
记忆如默片般一帧一帧闪回…
姜若离跪在悬崖边的礁石上,怀中铜镜滚烫如烙铁。她盯着三步之外的黑衣男人,暴雨冲刷着他手中短刃的血迹——那是母亲清荷的血,一个小时前还温热的、顺着祠堂青砖蜿蜒成溪的血。
"把铜镜交出来。"男人向前一步,皮革手套紧握的刀刃反射出她苍白的脸。海风掀起他斗篷的瞬间,她看清他领口绣着的暗纹:吞噬星辰的黑洞,那个追杀母亲整整十年的组织标志。
铜镜突然在掌心震颤,镜面浮现出母亲坠入海底的画面。姜若离突然笑了,染血的虎牙刺破下唇:"你们永远别想得到它。"她后退半步,靴跟己经悬空,百米之下惊涛拍岸。
男人瞳孔骤缩。这个表情她见过——三年前小巷初遇,他教她反杀术时也曾这样皱眉。当时他说什么来着?「绝境时永远选择活下去」,多讽刺啊师父。
"若离!"他竟撕下变声器露出原本嗓音,伸手时有什么晶亮的东西从掌心滑落。是青鸾丹,能镇压铜镜反噬的秘药。但太迟了,她看见更多黑衣人从林间闪现,箭矢的寒光刺破雨幕。
海水吞没她的刹那,铜镜爆发出妖异的蓝光。恍惚间她看见男人斩断偷袭者的喉咙,血珠与雨滴一起坠向海面,像极了母亲临终时吐出的那串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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