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初歇的屿岛,空气中飘散着海藻的咸腥和泥土的芬芳。姜若离踮着脚尖跳过一个个小水洼,时不时回头张望。她的麻花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梢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
"笙歌,你走快点嘛!"她皱着小巧的鼻子催促道,"再磨蹭先生又要说我们了。"
吴笙歌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他穿着阿婆新改的靛青色短褂,虽然针脚粗糙,却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让他看起来与这个渔村格格不入。
学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原本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哎呦,这不是姜家那个克星吗?"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从后排传来,"今天还带个小病猫一起来啊?"
姜若离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她认得这个声音——是渔行老板的儿子王虎,班里最讨厌的男生。她下意识往吴笙歌身边靠了靠,手指悄悄攥住了他的衣角。
"别理他。"吴笙歌轻声说,目光平静地扫过教室。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王虎见没人理他,干脆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他比同龄人都要壮实,黝黑的脸上总是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喂,病秧子,"他伸手就要去推吴笙歌的肩膀,"听说你连水都不敢碰?屿岛长大的旱鸭子,真丢人!"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姜若离气得脸颊发烫,正要开口,却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我不会游泳很奇怪吗?"吴笙歌微微仰头,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彩,"倒是你,整天欺负同学,很威风?"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让王虎一时语塞。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孩。
"你、你找死!"王虎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王虎!"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先生拄着戒尺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回你的座位去!"
王虎悻悻地收回拳头,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
姜若离拉着吴笙歌匆匆坐到靠窗的位置。她的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掌心沁出一层薄汗。"对不起..."她小声说,"都是因为我..."
吴笙歌摇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递给她。手帕上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针脚细密整齐。"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姜若离莫名安心。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得明亮,照在两人并排的课桌上。姜若离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男孩,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窗外,侧脸的轮廓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清晰。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叫吴笙歌的男孩,眼睛里藏着很多很多故事...
苏长老轻声咳了两声:“今天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年纪都差不多,要有规矩,屿族若是出现不守规矩的人,那是要接受族罚的!”王虎瞥了一眼便是不服气。
学堂正厅弥漫着松墨与宣纸的清香,十二张黄花梨木案几整齐排列,每张案面都沉淀着历代学子出的琥珀色包浆。晨风穿过回廊,檐角悬着的青铜铃铛发出空灵的声响,惊起梁间栖息的几只白鹭,雪羽掠过藻井上彩绘的星宿图。
"第三卷。"苏长老轻叩木杖,沉香木的尺身敲在端砚上,荡起细微的回音。姜若离低头研墨,看着朱砂在青瓷砚台里晕开成朝霞的颜色。她余光瞥见吴笙歌执笔的姿势——手腕悬如鹤颈,羊毫笔尖在宣纸上行走时,竟隐约透出几分翰林学士的风骨。
阳光突然变得明亮。穿过雕着缠枝莲的窗棂,金线般的光束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吴笙歌的侧脸在光晕中近乎透明,能看见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里,那颗泪痣像滴凝固的墨,又像远古星图遗落的星子。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学堂庭院,姜若离正蹲在蓝楹树下捡花瓣。阿岚用丝线串起花朵,编成手环戴在她腕上:"真好看!"
"她是克星哪里好看了!”尖利的声音刺破宁静。李磊和王虎带着几个孩子围过来,十二岁的少年故意踩碎满地落花,"听说你六岁时就用妖术害过人?"
姜若离脸色瞬间苍白。铜镜在衣襟下发烫,她下意识捂住胸口。
"那年姜磊他们失踪”王虎踢飞一颗石子,"突然人就变没了。”孩子们窃窃私语着后退,仿佛她身上带着瘟疫。
阿岚挡在姜若离身前:"是迷路!长老都说..."
李磊突然推了阿岚一把:"跟克星玩,小心你也消失!"阿岚踉跄撞在树干上,腕间的花环散落一地。
"道歉。"吴笙歌的声音像淬冰的刀,从身旁的大树走了出来。
王虎嗤笑着去揪他衣领,却在触及的瞬间惨叫缩手——少年右眼变成妖异的深紫,被他碰过的皮肤浮现出银色纹路。
"妖...妖怪!"王虎吓得倒退两步,不敢说话,周围的孩子满脸疑惑。
满庭寂静中,苏长老的权杖忽然震响。
“祸从口出,你们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吗?都回去抄《静心咒》百遍。"苏长老白须飞扬,权杖指向吴笙歌时却微微发颤,"你,随我来。"
人群散去后,姜若离蹲下身,把最后一朵蓝楹花放在吴笙歌脚边。少年弯腰拾花的瞬间,她看见他手腕银纹蔓延,像某种封印在松动。
"你的眼睛..."她小声说,"又变回灰色了。"而在刚刚,只有若离和王虎注意到笙歌的瞳孔变色。
暮色西合时,禁地的青铜古镜台渗出淡蓝液体。镜面浮现奇景:现代医院的病床上,昏迷的姜若离眼角滑落一滴泪,落在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上。方医生在另一个病房里看着病床上的吴笙歌,躺着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呼吸机微弱的滴答似乎随时骤听,“哎,一定要平安才好。”
藏书阁顶层的星象室弥漫着檀香,苏长老的权杖搁在浑天仪旁,铜制的星轨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吴笙歌垂手立在门边。
"坐。"老人拨弄着黄铜星盘,头也不抬,"你祖母近来可还观星?"
吴笙歌怔在原地。预想的质问化作寻常寒暄,像重拳砸进棉花里。
"阿婆...每夜仍登观星台。"他谨慎地措辞,指尖的铜镜微微发烫,"只是腿脚不如从前利索了。"
苏长老终于抬头,烛光映着他眼角的沟壑:"她年轻时,能徒手攀上摘星阁的飞檐。"枯瘦的手指突然指向少年右眼,"这双眼睛,和你父亲当年一模一样。"
星盘上铜勺猛地偏转,指向北方玄武。吴笙歌下意识侧脸,让阴影遮住瞳色:"长老认得家父?"
"何止认得。"老人从袖中取出半块龟甲,裂纹恰似星图,"那年他抱着襁褓中的你来屿岛,右眼紫得像是浸了朝霞。"龟甲被按在浑天仪中心,投影出漫天星辰,"可惜啊...当天天象异动,你们父子一起掉入海里,你阿婆内力如此深厚也只救下你一人。说是这一样便是十年”笙歌皱眉,前日星宿海归来到这个虚弱的小身体,原来是因为将死之身而己,笙歌自嘲般笑了笑。
回去吧,我己嘱咐族人送些衣食到你家,明日再来学堂,穿合适布衣和他们一样。”
笙歌看了看自己大一圈的衣裳点点了点头。“对了,若离是个可怜孩子,他们小孩子调皮,你别听了去,凡事从心。”
笙歌推开藏书阁沉重的木门,檐角的青铜风铃正奏着晚课钟声。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台阶下那个翘首以盼的小身影。
"笙歌!"姜若离提着裙摆奔上石阶,发间的蓝楹花扑簌簌往下掉,"苏长老有没有关你禁闭?"
"没有。"少年下意识按住袖中发烫的铜镜。
"那...打掌心了吗?"她紧张地抓住他的袖口,指尖沾着新研的墨香。
暮风吹起吴笙歌的额发,露出右眼淡去的紫痕:"也没有。"
"还好还好。"小姑娘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腕间的花环随动作叮当作响,"长大可真难呀。"她忽然踮脚凑近,睫毛几乎扫过他下颌,"等我到十八岁就好了!"
吴笙歌呼吸一滞。脑海里浮现出病床上昏迷的姜若离——她的心电监护仪正发出刺目红光。
"父亲说啦,"十岁的女孩全然不觉,拽着他往蓝楹树下走,"十八岁就能跨越大海,飞天遁地!"她张开双臂转了个圈,素白裙摆旋成初绽的花苞,"到时候我保护你!"
少年忽然笑出声,眼尾漾开细碎的星光:"你又不是神仙,话本看多了吧?"落花拂过他肩头时,那句低语轻得散在风里:"我会陪你长大,若离。"
"嗯?你说什么?"姜若离回头,发梢沾着两片蓝楹花瓣。
吴笙歌抬手拂去她鬓边落花,指尖划过铜镜边缘。晚霞在他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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