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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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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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坚硬,带着深渊特有的潮湿与硫磺尘埃的气息。云倾月的脸颊贴在粗粝的地面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断裂般的剧痛。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她用尽所有意志力,才勉强掀开一道缝隙。

视野模糊晃动,像浸了水的劣质油画。近在咫尺的,是同样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暗卫的脸——阿山。他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缝,另一只却死死盯着甬道入口的方向,布满血丝的眼球里是野兽般的警惕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他的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己经折断,却仍用另一只手死死握着卷了刃的刀,横在身前。

“阿山…”云倾月的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阿山猛地一颤,布满血污和灰尘的脸瞬间转向她,那仅剩的一只眼睛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娘娘!您醒了!”他想靠近,身体却因剧痛晃了一下,只能急切地低语,“您感觉怎么样?小殿下…小殿下很好!”他目光急切地转向云倾月身侧。

顺着他的目光,云倾月艰难地转动脖颈。一个小小的、被暗卫染血的里衣下摆包裹着的襁褓,就紧挨着她。襁褓里,一张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露在外面,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细微的尘埃。他小小的胸膛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起伏,眉心那一点鲜艳的朱砂,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滴凝固的心血,醒目得让人心惊。

麟儿…她的麟儿…活下来了!

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了强撑的堤坝,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滚烫地滑落。她颤抖着,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一点点挪动身体,想要更靠近那个小小的生命之源。

“娘娘小心!”阿山低呼,想帮忙却又不敢轻易触碰。

终于,她的脸颊贴上了襁褓的边缘,感受到了里面传来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温热。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靠近,小嘴无意识地咂了咂,发出一声细弱蚊蚋的哼唧。

“麟儿…”云倾月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娘在…娘在这里…” 她贪婪地汲取着孩子身上那新生的、纯净的生命气息,仿佛这是支撑她破碎灵魂的唯一支柱。然而,身体内部传来的阵阵空虚剧痛,尤其是下腹那如同被掏空又被烈火灼烧的撕裂感,以及精神深处医疗空间传来的尖锐警报,都在无情地提醒她——危险远未过去!

【警告:宿主产后大出血!生命体征持续下降!】

【警告:空间核心结构过载损伤严重!能量储备:0.7%!维持基础生命监测己属极限!】

【警告:环境毒素(高浓度硫化物、未知惰性粉尘)侵入!胎儿及宿主免疫系统面临严峻挑战!建议立即脱离污染源!】

冰冷的警报如同催命的符咒,在云倾月昏沉的意识里盘旋。她猛地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剧烈的疼痛让她涣散的精神强行凝聚了一丝清明。

“阿山…”她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喘息,“此地…不可久留…深渊…还在崩塌…还有…毒…”

话音未落,仿佛为了印证她的判断,整个大地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头顶上方传来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和轰隆闷响,更大的碎石块裹挟着灰尘簌簌落下,砸在甬道的地面和墙壁上,激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咳咳咳!”阿山剧烈地咳嗽起来,用身体挡住飞向襁褓的碎石,手臂的断骨处传来钻心的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另一名守在稍远处的暗卫——阿石,情况更糟。他的一条腿被之前滚落时砸断,只能靠墙坐着,此刻正拼命挥动还能动的手臂驱赶烟尘,脸色惨白如纸。

“娘娘!您能动吗?”阿山焦急地看向云倾月,又警惕地望向烟尘弥漫、碎石不断坠落的甬道深处,那里曾是葬神渊核心的方向,此刻只剩下毁灭过后的死寂余波和未知的危险,“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通道随时会塌!”

云倾月尝试着撑起身体,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瞬间脱力,重重跌了回去,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不行…”她喘息着,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来。身体虚弱到了极点,空间能量枯竭,别说走,连爬都困难重重。怀中还有刚刚降生、脆弱无比的麟儿!而仅存的两名暗卫,阿山断臂,阿石断腿,自身难保!

难道…萧煜用命换来的生路,他们却要倒在这最后一步?

“哇——哇——!”

就在这时,怀中的麟儿似乎被剧烈的震动和呛人的烟尘惊扰,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而急促的啼哭!小小的身体在襁褓里不安地扭动着,眉心那点朱砂印记,竟随着他的哭闹,隐隐流转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晕!

就在这光芒流转的刹那——

轰隆!一块足有磨盘大小、燃烧着残余黑焰的巨石,裹挟着致命的呼啸,从他们头顶上方崩裂的岩壁中猛然砸落!目标,正是蜷缩在地上的云倾月母子!

“娘娘——!!!”阿山和阿石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阿山离得稍近,他完全不顾自己折断的手臂,如同扑火的飞蛾,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力量,合身朝着巨石落下的方向撞去!试图用血肉之躯为云倾月母子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他的速度,又怎及得上坠落的巨石?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云倾月怀中,那哭闹的麟儿眉心,那点流转着微弱金芒的朱砂印记,骤然间光华大盛!一股纯净、柔和、却带着不容侵犯威严的无形力量,如同一个瞬间张开的、肉眼无法看见的透明护罩,以婴儿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噗!

那气势汹汹砸落的燃烧巨石,在距离云倾月头顶不足三尺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韧无比的墙壁!下坠之势猛地一滞!巨石表面燃烧的黑焰如同遇到克星,瞬间发出“嗤嗤”的哀鸣,竟被那股纯净的力量强行压制、熄灭!同时,巨石本身也在那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作用下,被硬生生地、无声无息地“推”开半尺,擦着云倾月的身体边缘,重重砸落在旁边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溅起无数碎石火星!

烟尘弥漫。

死寂。

阿山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仅剩的那只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脱出眼眶,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颠覆认知的一幕。

阿石也彻底呆住,嘴巴微张,忘记了腿上的剧痛。

云倾月紧紧抱着怀中因爆发力量而显得异常疲惫、哭声渐弱的婴儿,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就在刚才那生死一瞬,一股源自麟儿血脉深处、纯净而强大的守护力量被激发了出来!那力量中…甚至隐隐带着一丝萧煜残留意志的熟悉感!是双生契?是朱砂印记?还是两者结合产生的奇迹?

“神…神迹…”阿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云倾月怀中的襁褓,激动得语无伦次,“小殿下…小殿下有天神护佑啊!”

“不是天神…”云倾月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明悟与决心。她低下头,温柔而坚定地凝视着怀中疲惫的小脸,指尖轻轻拂过那点因力量消耗而显得有些黯淡的朱砂。“是他父亲…用命换来的守护…是麟儿自己…想要活下去的力量!”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和守护,如同一剂强心针,狠狠注入了濒临绝望的三人心中!

“走!”云倾月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光芒,她挣扎着,这一次,凭借着那股为母则刚的意志,硬是撑着坐了起来,将虚弱的麟儿紧紧护在胸前。“阿石!你的腿…”

“娘娘放心!爬…属下也能爬出去!”阿石咬着牙,用刀鞘支撑着,竟然真的拖着那条断腿,一点点挪了过来。他的眼神同样燃烧着火焰,小殿下的神异表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阿山,扶我一把!”云倾月看向阿山。

“是!”阿山用未断的右手,强忍着左臂的剧痛,小心翼翼地搀扶住云倾月的一只胳膊。

三人,一个重伤虚弱的产妇抱着初生婴儿,一个断臂,一个断腿,组成了一个在绝境中蹒跚前行的、悲壮而坚韧的组合。他们互相搀扶,互相支撑,朝着甬道深处那未知的、但必定远离深渊核心的方向,艰难地挪动。

每一步,都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声响和身体撕裂般的疼痛。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云倾月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掏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下腹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怀中的麟儿似乎耗尽了力气,陷入了不安的浅眠,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偶尔发出一声委屈的抽噎。

甬道蜿蜒曲折,向上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空气越来越灼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类似尸体腐败的腥甜气息。脚下的地面也变得越来越烫,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暗红色的熔岩在裂缝深处缓缓流淌,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是…熔岩区边缘…”阿山喘息着,声音干涩,“我们…在往上…但必须…尽快穿过…这里的空气…有毒!”

云倾月强忍着眩晕,意识沉入几乎瘫痪的医疗空间。

【环境分析:高浓度硫化氢、一氧化碳、未知惰性粉尘(疑为蛊神之心崩解残留物)。毒性:强。建议:屏息,快速通过。】

【警告:宿主及婴儿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婴儿心率偏快!】

“快…屏住呼吸…”云倾月虚弱地提醒,同时将怀中襁褓裹得更紧,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麟儿多挡开一些毒气。然而,她自己己是强弩之末,视线开始阵阵发黑。

突然,前方探路的阿石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娘娘!山哥!前面…没路了!是断崖!”

云倾月心头猛地一沉!在阿山的搀扶下,她艰难地挪到阿石身边。只见狭窄的甬道在此处戛然而止,前方是一个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的断口!断口下方,隐约传来岩浆流淌的暗红光芒和更加灼热的气浪。而对岸,依稀可见另一条向上的通道,距离这边足有数丈之遥!断崖之间,弥漫着浓郁的、带着诡异甜腥味的墨绿色毒瘴,翻滚涌动,如同择人而噬的怪兽!

唯一的连接,是断崖边缘,几根早己腐朽、仅剩焦黑木芯、看起来随时会断裂的粗大铁链,歪歪斜斜地悬挂在深渊之上,通向毒瘴深处,另一端消失在对面通道的黑暗中。

绝望,再次扼住了咽喉。

“属下…属下先过去探路!”阿石看着那摇摇欲坠的铁链和翻滚的毒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解下腰间的水囊——里面早己没有水,只剩下一点残渣。“用布浸湿…捂住口鼻…或许能挡一时…”

“不行!”云倾月立刻否决,声音虽弱却斩钉截铁,“那瘴气…绝非寻常!贸然吸入…必死无疑!”她看着那墨绿色的毒瘴,敏锐的特工首觉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那腥甜的气息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灵魂悸动的混乱波动?是蛊神之心的残留污染?

就在这时,怀中的麟儿似乎被那浓郁的腥甜气味刺激到,再次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一阵难受的哼唧声。更让云倾月心惊的是,小家伙眉心那点朱砂印记,竟隐隐透出一丝排斥的微光,仿佛对这毒瘴极其厌恶!

“娘娘…没时间犹豫了!”阿山看着身后甬道深处再次传来的崩塌闷响,焦急道,“后面的路随时会塌!留在这里…也是死!”他看向阿石,“兄弟,我掩护你!绳子!”

阿石不再犹豫,迅速解下身上携带的、用于攀爬的坚韧绳索,一头牢牢系在自己腰间,另一头交给阿山。“山哥,拉住!我过去!如果链子撑得住,我固定好,再拉你们过去!”

“阿石!回来!”云倾月想阻止,却己来不及。

阿石深吸一口气,将浸湿了最后一点水分的布条死死捂住口鼻,拖着断腿,眼神一狠,猛地扑向那根看起来最粗、相对完好的焦黑铁链!他仅剩的完好的手臂死死抓住冰冷的铁链,身体悬空,艰难地、一点点地向着毒瘴弥漫的对岸挪去。

咯吱…咯吱…

腐朽的铁链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每一次晃动都牵动着这边所有人的心。

阿石的身影很快没入了翻滚的墨绿色毒瘴之中。几息之后,对面传来他压抑的、带着痛苦的咳嗽声,以及铁链晃动加剧的声音!

“阿石!怎么样?”阿山死死拽住绳索,焦急地大喊。

“咳…咳咳…链子…还行…就是这鬼瘴气…烧得喉咙…疼…”阿石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瘴气中传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我…我快到了…”

然而,就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即将抵达的欣喜传来时——

异变陡生!

“嘶嘶嘶——!”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而尖锐的嘶鸣声,毫无征兆地从那墨绿色的毒瘴深处响起!紧接着,无数道细小的、闪烁着幽绿磷光的黑影,如同被惊动的蜂群,猛地从瘴气中激射而出,朝着正在铁链上艰难挪动的阿石扑去!

“蛊虫尸骸!!”云倾月瞳孔骤缩,失声惊呼!那些黑影,赫然是无数被蛊神力量污染、早己死去却因特殊环境尸身不腐、依旧残留着混乱嗜血本能的毒虫尸骸!它们被活人的气息和血气吸引,从毒瘴深处苏醒!

“阿石小心!!!”阿山目眦欲裂,拼命想拽动绳索!

但太迟了!

噗噗噗噗!

无数细小的幽绿黑影瞬间将阿石的身影淹没!瘴气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和阿石凄厉到变形的惨嚎!

“啊——!!!”

那惨嚎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戛然而止!

绳索猛地一沉!

“不——!!!”阿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吼,虎目瞬间被血泪充满!他拼尽全力想拉住绳索,但绳索那头传来的巨大下坠力道,以及铁链腐朽处不堪重负的断裂声,让他根本无法抗衡!

咔嚓!

那根承载着阿石生命的铁链,从中断裂!

“阿石——!!!”

在阿山绝望的嘶吼和云倾月惨白的脸色中,绳索带着阿石被无数幽绿尸虫包裹的身影,连同断裂的铁链一起,瞬间坠入了下方翻滚着暗红岩浆的深渊!只有几片染血的碎布和几缕被啃噬过的断骨,在坠落的瞬间被甩了上来,落在断崖边缘,触目惊心。

死寂。只有毒瘴翻滚的嘶嘶声和岩浆流淌的低吼。

阿山如同被抽走了脊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抓着手中只剩半截的绳索,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着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呜咽。

云倾月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儿,身体冰冷。又一条忠魂…为了她和麟儿…永远留在了这地狱深渊!绝望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怀中的麟儿似乎感应到了巨大的悲伤和危险,再次发出了微弱却清晰的啼哭。随着他的哭声,眉心那点朱砂印记,又一次流转出微弱的金色光晕。这一次,那光晕竟隐隐指向了断崖下方,那翻滚的墨绿色毒瘴深处!

云倾月心中猛地一动!她强撑着精神,集中意念,再次尝试连接那濒临崩溃的医疗空间。

【空间指令:超微功率扫描!目标:下方毒瘴流动!】

【警告:能量不足!扫描精度将大幅降低!】

【执行!】

意识中,一幅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能量流图勉强浮现。在令人心悸的混乱绿色(毒瘴)和炽热的暗红色(熔岩)背景中,一条极其微弱、几乎被掩盖的…**淡蓝色**能量流,如同一条纤细的线,在毒瘴深处、紧贴着下方熔岩河岸的某个位置,蜿蜒流淌!

水!是地下暗河!

麟儿的感应…是真的!他在指引生路!

“阿山!”云倾月的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她指向断崖下方毒瘴的某个方位,“下面!贴着岩壁…有水!是暗河!跳下去!那是唯一的生路!”

阿山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跳下这熔岩深渊?但看到云倾月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及小殿下眉心那仍在微弱闪烁、仿佛在确认的朱砂印记,他心中仅存的一丝犹豫瞬间被驱散!

“属下信娘娘!信小殿下!”阿山抹去脸上的血泪,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而决绝。他迅速解下身上所有不必要的装备,只留下绳索和刀。“娘娘!抱紧小殿下!属下背您下去!”

“不!”云倾月摇头,看着阿山折断的手臂和自己怀中脆弱的婴儿,“你背不了!用绳子!把我绑在你背上!快!”时间紧迫,身后的崩塌声越来越近!

阿山不再犹豫,动作麻利地将绳索牢牢地在云倾月和自己身上缠了几圈,确保她和怀中的襁褓被紧紧固定在自己后背上。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绳结,看了一眼下方翻滚的毒瘴和隐约可见的暗红熔岩,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娘娘,小殿下,闭眼!抓紧了!”阿山低吼一声,猛地纵身一跃!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袭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毒瘴翻滚的嘶嘶怪响!浓稠腥甜的瘴气瞬间包裹了他们,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灼烧着的皮肤和呼吸道!

“呃!”云倾月死死闭着眼,将脸埋进阿山的后背,用身体护住怀中的麟儿。她能感觉到阿山身体剧烈的颤抖和压抑的痛苦闷哼。

下坠!疯狂的下坠!

就在云倾月感觉肺部快要被毒气烧穿,意识即将再次模糊时——

噗通!!!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他们吞没!

巨大的冲击力让云倾月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呛了一大口水。刺骨的寒意让她瞬间清醒!她猛地睁开眼,西周一片浑浊的黑暗,只有上方透下微弱的光,映照着翻滚的绿色毒瘴。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他们,冲向未知的下游。

阿山在入水的瞬间似乎被撞晕了,身体。云倾月强忍着剧痛和冰冷,一只手死死抱住麟儿,另一只手拼命划水,同时用牙齿狠狠咬在阿山的肩膀上!

“呃啊!”剧痛让阿山猛地清醒过来!他呛咳着,仅存的右手本能地疯狂划动,试图对抗湍急的水流!

“顺流!节省力气!找地方靠岸!”云倾月在水中嘶喊,声音被水流冲散。

冰冷刺骨的河水无情地带走着体温,湍急的水流中不时有尖锐的礁石擦身而过,带来新的伤痕。每一次撞击,都让云倾月感觉身体快要散架。怀中的麟儿被冰冷的河水刺激,爆发出响亮的啼哭,但在水中显得异常沉闷。云倾月只能将他托得更高,尽量让他的小脸露出水面。

不知在冰冷刺骨、黑暗汹涌的暗河中漂流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云倾月的体温快要流失殆尽,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时——

前方,出现了一抹微弱的光亮!

水流似乎也变得平缓了一些。

“岸…岸边…”阿山的声音嘶哑虚弱,带着狂喜。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云倾月和她怀中的婴儿,朝着那片有光的水域边缘挣扎游去。

哗啦!

三人终于狼狈不堪地爬上了一片相对平缓的、布满鹅卵石的河滩。冰冷的河水还在不断冲刷着他们的身体。天空是灰蒙蒙的,弥漫着葬神渊外围特有的、稀薄却依旧带着硫磺味的雾气。但这里,终于不再是那令人绝望的深渊内部!

“咳咳咳…”云倾月瘫倒在冰冷的石滩上,剧烈地呛咳着,吐出带着血丝的河水。怀中的麟儿也冻得小脸发紫,哭声微弱,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娘娘…小殿下…”阿山挣扎着想爬过来,但他刚一动,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一大口暗红色的鲜血狂喷而出!他之前强行催动内力、断臂的伤势、吸入毒瘴、冰冷的河水和暗流中的撞击…所有的伤害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眼神涣散,最后看了一眼被云倾月护在怀中、发出微弱哭声的婴儿,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弧度。

“带…带小殿下…活下…”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完,阿山强壮的身躯重重砸在冰冷的鹅卵石上,气息断绝。那双至死都圆睁着的独眼中,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凝固着忠诚与完成使命的解脱。

又一人…去了。

云倾月呆呆地看着阿山的尸体,又低头看着怀中瑟瑟发抖、哭声越来越弱的婴儿,巨大的悲痛和刺骨的冰冷几乎将她冻结。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和怀中这脆弱的小生命。

“呃…”一阵强过一阵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烈坠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猛!在冰冷的河水和极度的疲惫刺激下,生产后的宫缩再次被强力引发!羊水混合着血水,顺着冰冷的双腿流下,在浅色的鹅卵石上晕开刺目的红!

不行!不能在这里!麟儿会冻死!她也会因失血和寒冷而死!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悲痛。云倾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拖着剧痛的身体,抱着婴儿,艰难地朝着河滩上方干燥一点、有稀疏枯草的地方爬去。每挪动一寸,都像是在刀山上翻滚。

终于,她靠在一块相对背风的大石后面。阳光艰难地穿透稀薄的毒雾,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麟儿…别怕…娘…娘在这里…”云倾月喘息着,意识再次沉入那如同风中残烛的医疗空间。

【空间指令:紧急启动!能量引导!目标:维持宿主核心体温!胎儿保暖!】

【警告:能量储备:0.1%!仅能维持基础保暖!无法提供医疗辅助!】

【执行!】

一股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暖流,艰难地从空间核心溢出,勉强包裹住她和怀中的婴儿,驱散着一点刺骨的寒意。但这暖流,对于她体内汹涌的产痛和持续的失血,杯水车薪。

剧痛如同潮汐,一波波冲击着她残存的意志。她解开湿透冰冷的外衣,用颤抖的手将同样湿冷的麟儿贴身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小家伙本能地寻找着温暖,小嘴在她胸前无意识地拱着。

“乖…麟儿…再等等…娘…娘马上就好…”云倾月声音破碎,冷汗混合着河水从额头滑落。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处理胎盘娩出和止血,否则母子皆危!但空间能量耗尽,她只能靠自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前世学过的急救和接生知识。她曲起双腿,深深吸气,在又一次剧烈的宫缩袭来时,咬紧牙关,双手颤抖着向下探去…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而痛苦。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鹅卵石硌着她的身体,稀薄的毒雾刺激着她的呼吸道。怀中的麟儿似乎也感应到母亲的痛苦,不再哭闹,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纯净无垢地望着她,眉心那点朱砂,在灰暗的光线下,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

“萧煜…帮我…帮帮我和麟儿…”云倾月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无意识地呼唤着那个名字,仿佛那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就在她感觉力气即将耗尽,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深渊时——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温润暖流,竟再次从她腹中深处涌现!那感觉…与之前麟儿爆发力量时不同!更像是…萧煜最后融入她腹中的那点灵魂烙印的回应!它轻柔地包裹住她撕裂的产道,带来一丝奇异的抚慰和支撑,甚至短暂地压制了那汹涌的剧痛!

这突如其来的助力,让云倾月精神猛地一振!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力量伴随着最后一次撕心裂肺的用力,汹涌而出!

噗!

一团温热滑脱。

剧痛骤然减轻了大半,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脱力和无法抑制的颤抖。鲜血,带着生命的温度,浸湿了下方的枯草和鹅卵石。

她成功了!胎盘娩出!

云倾月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她甚至没有力气去看那娩出的胎盘,所有残存的意志都集中在怀中那个同样经历了生死洗礼的小生命身上。

她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索着从空间里勉强取出一把消过毒(空间仅存的能量勉强维持了这点功能)的薄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咬紧牙关,借着穿透稀薄毒雾的、越来越清晰的晨曦微光,找到了那连接着她和孩子的脐带。

刀刃落下。

轻微的切割感后,脐带分离。

云倾月扔掉薄刃,用准备好的(空间里仅剩的)干净纱布,颤抖着、笨拙地处理着孩子和自己身上的脐带断端,进行最简单的包扎止血。每一个动作都耗尽她仅存的力气。

做完这一切,她彻底瘫倒在大石旁,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失血、剧痛、寒冷、疲惫如同无数座大山压来。怀中的麟儿似乎也耗尽了所有力气,安静地依偎在她胸前,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弱起伏,眉心那点朱砂在晨曦中,红得惊心动魄。

她艰难地侧过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葬神渊方向,那遮天蔽日的毁灭烟尘似乎淡了一些。她活下来了。麟儿活下来了。

“萧煜…”她贴着孩子温软的胎发,泪水无声滑落,混着汗水和血水,“我们…出来了…麟儿…他很好…”

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散在清晨微凉的、带着劫后余生气息的河风里。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深沉的昏迷。只有怀中婴儿那微弱却平稳的呼吸,证明着生命的顽强延续。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仿佛感觉到,河滩远处,那片稀疏枯败的芦苇丛深处,似乎有一道极其隐晦、如同毒蛇般冰冷怨毒的视线,在她和孩子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汁,悄然消失不见。

晨曦艰难地刺破稀薄毒雾,将冰冷的光线洒在染血的鹅卵石、忠诚的尸骸,和那对依偎在巨石旁、生死相依的母子身上。新的一天,伴随着血腥、死亡和新生的啼哭,在这片被诅咒之地的边缘,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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