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始于梧桐,归于心动
南城一中的梧桐大道,是这座百年名校最负盛名的景致。盛夏时节,浓密的枝叶交织成绿色的穹顶,阳光挣扎着穿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行色匆匆的蓝白校服上。
高二(七)班的宋丛,静静地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他身姿挺拔,穿着熨帖的校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露出线条流畅的脖颈和白皙的皮肤。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沉静如深潭,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他手里拿着一本英文原版物理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楼下刚刚走进教学楼的一个身影上。
林佑宁。
她背着略显沉重的书包,脚步却轻快得像只小鹿。一头柔软的黑发扎成高马尾,随着步伐在脑后活泼地跳跃。阳光正好吻上她白皙的侧脸,照亮了她澄澈明亮的眼睛,此刻正带着点刚睡醒的懵懂,微微蹙着眉似乎在回忆今天第一节课是什么。她身边围着三两个朋友,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忽然笑起来,眉眼弯弯,像盛满了碎钻的月牙泉,干净又耀眼。
就是这个笑容。宋丛握着书脊的手指微微收紧。每次看到,心底那片寂静的湖泊,总会漾开无声的涟漪。
他是年级里公认的学神,家境优渥,待人接物温和有礼,几乎是完美的存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完美之下汹涌的暗流,只为一个人翻涌。从他第一次在开学典礼上,看到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林佑宁,紧张得差点绊倒麦克风线,却瞬间稳住,扬起一个灿烂又带着点羞赧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有点激动”时,那束光就固执地照进了他沉寂的世界。
她的阳光驱散了他世界里的清冷调子。
“宋丛!老班找你!”一个男生跑过来拍了拍他肩膀。
宋丛瞬间收回目光,眼底的波澜尽数收敛,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从容。“嗯,这就去。”他合上书,声音清润悦耳。
办公室里,班主任交代完物理竞赛的事情,看着眼前这个几乎挑不出错的学生,语重心长:“宋丛啊,你各方面都很优秀,就是……好像太安静了点?也多参加点班级活动嘛。”
宋丛礼貌地应着:“好的,老师,我会注意的。”他心思却有些飘远,想着刚才走廊上看到林佑宁似乎在揉手腕,书包看起来很沉。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夏日午后的太阳依然炽烈,塑胶跑道蒸腾着灼人的热气。自由活动时间,大部分人都躲到树荫下或体育馆里。林佑宁和几个女生坐在体育场角落的台阶上喝水聊天,小脸红扑扑的。
宋丛拒绝了同学打球的邀请,独自拿着一瓶水,走到离她们不远不近的一棵大梧桐树下,安静地靠着树干。他的位置很巧妙,既能清晰地看到那个方向,又不会显得突兀。他拧开瓶盖,小口喝着水,目光隔着镜片,不动声色地落在林佑宁身上。
他看到林佑宁甩了甩手臂,似乎在抱怨什么,旁边的闺蜜笑着打趣。她的马尾辫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阳光下近乎透明。宋丛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瓶身,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蒸腾的热气。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几个隔壁班的男生在追逐打闹,其中一个后退着跑,没注意到台阶上的女生,猛地撞向了坐在外侧的林佑宁!
“啊!”林佑宁惊呼一声,身体被撞得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倒去,眼看后脑勺就要磕在坚硬的台阶棱角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佑宁吓得闭上了眼,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迅捷无比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和后腰,用一种不容抗拒却又极其温柔的力道,将她整个人牢牢地带向一个坚实的怀抱,同时巧妙地卸去了她后坠的力道。
一股清冽干净的皂角香气混合着阳光晒过的青草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惊魂未定的林佑宁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衣料,睁开眼,撞进一双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里。
是宋丛。
他微微喘息着,显然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耗费了体力。镜片后的眼睛不再是平时的沉静无波,而是清晰地映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眼底深处翻涌着不加掩饰的紧张和担忧,像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阵阵。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臂肌肉绷紧,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传递着惊人的热度与令人心安的力量感。
“没事吧?”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刮过心尖。
林佑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然后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稳定支撑。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连耳根都红透了。
“没……没事!谢谢!”她慌忙站首身体,像只受惊的兔子从他怀里弹开,低着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衣角,根本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撞人的男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住了,连声道歉。
宋丛这才松开手,那股支撑的力量抽离,林佑宁的心跳却依然失序。他敛去眼底的紧张,恢复了温和从容的姿态,对着那个男生淡淡地说:“下次小心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转向林佑宁,目光在她微微发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声音放得更柔缓:“真的没事?有没有哪里撞到?”
“没有没有!”林佑宁赶紧摇头,马尾辫甩得更乱了。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对上他专注而温和的目光,心脏又是一阵狂跳,“多亏了你,宋丛同学!谢谢!”
宋丛看着她明亮眼眸中纯粹的感激和残留的惊吓,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像冰雪初融时湖面绽开的第一道涟漪,清浅却动人。“不用谢。”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却清晰地补充道,“下次小心。”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背影挺拔清隽,步履沉稳,仿佛刚才那个电光火石间爆发出惊人速度与力量的人不是他。
“哇……佑宁!宋丛刚才……”闺蜜凑上来,一脸激动和八卦。
林佑宁却还沉浸在刚才那令人心悸的怀抱和宋丛近在咫尺的、充满担忧的眼神中。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腰间被他手臂揽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灼人的温度。
她的脸颊更烫了,心口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小鹿。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像出闸的潮水涌向校门。宋丛背着书包,不急不缓地走在人流中。快到校门口时,他像是感应到什么,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投向教学楼侧面那条通往学校后山方向的小路。
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慢吞吞地往那边走,背影显得有些沮丧。是林佑宁。
宋丛看着她消失在转角,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他方向一转,没有走向校门口,而是走向了学校侧门附近一家不起眼的便利店。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折叠伞。他没有立刻跟上,只是站在侧门檐下,静静地看着天空迅速积聚的乌云。
很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
后山小路上,林佑宁正懊恼地站在一棵老梧桐树下躲雨。她刚想起来自己忘了带钥匙,妈妈出差了,本想绕小路去外婆家拿备用钥匙,结果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了半路。雨太大了,梧桐树的枝叶只能勉强遮挡一点,细密的雨丝和溅起的水花还是不断打湿她的裤脚和肩膀。她抱着书包,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和瓢泼大雨,有点发愁。
脚步声踏着积水而来。
林佑宁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雨幕中,一道颀长清俊的身影撑着伞,一步步向她走来。蓝白校服在灰暗的雨色中显得格外干净清冽。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帘,模糊了他的面容,却更清晰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和沉稳的步伐。
是宋丛。
他走到她面前,雨水沾湿了他的裤脚和运动鞋边缘。他停下脚步,伞面微微向她倾斜,隔开了恼人的风雨。
“没带伞?”他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温润。
林佑宁仰着头,看着他被雨水打湿了一点点的肩膀和镜片上细小的水珠,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他是特意来的吗?
“嗯……没想到会下雨……”她小声回答,带着点窘迫。
宋丛的目光在她微湿的发梢和略显单薄的校服外套上扫过,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里那把崭新的折叠伞递了过去。
林佑宁愣住了:“给我?那你……”
“我另有一把。”宋丛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这把是新的,没用过。”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拿着吧。”
雨点敲打着伞面,发出细密的声响。林佑宁看着眼前递来的伞,又看看宋丛沉静温和的眼眸。冰冷的雨丝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伞下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让人安心的存在感。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把还带着他掌心余温的伞。指尖触碰的瞬间,细微的电流感窜过。
“谢谢……”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嗯。”宋丛应了一声,目光在她握着伞柄的手上停驻了一秒,然后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转身,撑着自己的伞,步履从容地踏入了滂沱大雨之中,背影很快消失在朦胧的雨幕里。
林佑宁握着那把温暖的伞柄,站在原地,看着雨中他消失的方向。雨水在脚下汇成小溪,哗哗流淌,但她心里却异常安静。刚才惊险一刻他有力的手臂带来的安全感,此刻他雨中送伞的无声关怀,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伞下的空间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这个人……宋丛……他好像……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林佑宁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把崭新的、没有一丝使用痕迹的折叠伞,伞柄光滑微凉。她轻轻展开它,撑开一片小小的、干燥的晴空。
雨还在下,越来越大。
但女孩的心中,一颗名为“心动”的种子,己被这不动声色却铺天盖地的温柔悄然浸润,在盛夏的雨幕里,悄然破土。
而走向公交站台的宋丛,在转角处回头远远望了一眼。看到梧桐树下那个小小的身影终于撑起了伞,隔绝了风雨,他镜片后的眸光微微闪动,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温柔的笑意,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他的佑宁,不能再被雨淋到了。
这一次,他站在光影里,不再做沉默的影子。那些小心翼翼的守护,终将指向明确的未来。这颗名为“宋丛”的星辰,注定要成为林佑宁天空中最亮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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