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过去了。
清晨。
封门村的血雾更重了。
李雪晴看不见，她只觉得奇怪，因为她的桌上又在悄无声息中摆满了早饭。
“有人在吗？”
温温柔柔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无人回应。
“没人吗？”
李雪晴更更迷茫了，鼻尖还嗅到了淡淡的花香。
窗边的陶罐里，又插上了一束带着露水的小野花，在一片黯淡无光的大地上格外惹眼。
轻轻一嗅，很香。
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李雪晴依然心花怒放，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呀。
屋后。
几百米处。
樊川目露凶光，将樊洲拦下了。
“果然是你！”樊川冷冷一笑，似乎在看一个仇人，“我的好弟弟，你以为你做了这些事，李雪晴就会喜欢你吗？”
樊洲一脸呆滞，比谁都要不像活人。
封门村的人好歹还会遮遮掩掩，他却装都不会装了，就像脑子都没了。
他这个样子，正是樊川最恨的！
“我的好弟弟，村里死了那么多人，偏偏你不死，真的让我很不爽啊。”
樊川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毒的冰刃，每一个字都带着五十年来沉淀的怨毒。
樊洲看着他，仅仅是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就像一根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连人都算不上了。
这死寂般的沉默，比任何辩驳都更让樊川狂怒。
他逼近一步。
又一步。
手中的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却迟迟没有砍下。
樊洲不死，往事就难以抹去。
“早在五十年前，你就该死了，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樊川的胸膛剧烈起伏，又想起了那一晚。
五十年前，瘟疫横行，死了太多的人，人人都活在恐惧之中，不知何时就会轮到自己。
村子里，有一棵千年大榕树。
邪神寄身其中。
为了寻求庇护，封门村决定抽签选出十个人，祭祀邪神。
那一晚，樊川抽中了。
是他该被绑起来，被刀刃割开喉咙，血液喷溅，生命流逝……
但他不想死！
他怕！
他哀求！
然后……
然后樊洲站了出来，替了他。
那一晚，十个被献祭的人都死了，包括樊洲。
偏偏，樊洲又回来了。
村民们惊恐万分，杀了他一次又一次，但他又一次次回来了。
樊洲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也成了村子里一个不可言说的禁忌。
但瘟疫未去，死亡仍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为了活命，为了获得永生，明知是九死一生，封门村的人都不管不顾了，竟选择以身献祭给邪神。
他们疯了。
再后来，他们如愿了，却也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的好弟弟，我们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你啊！”
“因为你打破了生死，你让邪神觉得我们好骗，你让爹……让所有人都觉得，死而复生是可能的，所以才有后来这愚蠢的献祭！”
如果樊洲不曾回来，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吧？
樊川恨吗？
他当然恨的，他恨弟弟死而复生，恨村民愚昧，更恨自己当年的懦弱！
没人是无辜的！
遭到报应，也是应得的。
再后来，樊川也去找过樊洲的，就在林子里那个破败的木屋。
但他看到的不是弟弟，而是一具只会行走的躯壳。
没有记忆，没有情绪，像个提线木偶。
那一刻，恐惧压倒了仅存的亲情，樊川几乎是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冰冷的驱逐：“别再回来！”
樊川越来越疯，以杀人为乐，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清道夫”。
首到李雪晴出现。
她像一缕误入幽冥的光，那么脆弱，那么干净，带着鲜活的气息。
她看不见村子的诡异，看不见他们的真容，她明明很怕，却会因为别人的一点点善意而露出浅甜甜的笑。
那笑容，像无间地狱里骤然绽放的微光，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毁灭世界的念头，第一次动摇了。
他想要她！
不仅占有，而且是独占！
他想把她带走，然后藏起来，藏到一个只有他能找到的地方，让那缕光只属于自己。
如果做不到……
他也要成为她永远也忘不掉的男人，他要以这种方式，在她心里获得某种扭曲的“永恒”。
偏偏，这个他恨之入骨的弟弟，明明什么都没说，就靠着一些微不足道的讨好，却在李雪晴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而他，明明付出得更多。
他像一个疯子，将所有觊觎李雪晴的村民都挡住了。
谁敢扰了李雪晴的清静，他就杀谁。
他所做的一切，远比那些兔子和野花沉重百倍，也残酷千倍。
当然了，樊川不需要她的感激，甚至不奢望她会知晓。
但……
万事万物是经不起对比的。
有了樊洲作为对照，他樊川所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肮脏和不堪。
这巨大的落差，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樊川的心。
他嫉妒，却也憎恶。
此时，樊川目露凶光，看着这张五十年来如同梦魇的脸，杀意从未如此刻般澎湃。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樊洲能和他打一场。
谁死，就算谁的命。
但樊洲呢？
他依旧木木呆呆，比任何嘲讽都更令人发狂。
“嘶！”樊川猛地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樊洲一眼，声音异常平静，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下次再见，我一定要砍死你！”
只要樊洲彻底消失，那笼罩了他五十年的阴影，那作为他懦弱罪证的提醒，就都不复存在了。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残忍快意。
樊川转身走了。
在他身后，樊洲依旧木然地站在原地。
过了很久，那空洞的眼睛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向了樊川消失的方向。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说出了两个字：
“哥……哥……”
那声音轻得像落叶坠地，却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执着与茫然。
(http://www.xwcsw.com/book/GIHEDG-64.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xwc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