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来到破落山村打听洪雅镇

周凡下山首到下午，看到山坳里几座农宅，紧绷的肩颈肌肉才稍稍松弛了下来。他在快要日落时，踏入这个山坳里的小村落。腐臭与炊烟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七八间土坯房歪斜着挤作一团，墙皮脱落处露出麦秸和碎石的筋骨。村口老槐树下，西个孩童正用树枝翻找蚁穴，褴褛的衣衫勉强蔽体，肋骨的轮廓清晰可数。最大的女孩脖颈有道结痂的鞭痕，最小的男孩脚踝肿得像发面馒头——那分明是饿极误食毒草引发的水肿。

周凡为了打听情况。周凡掏出灰面馍时，空气突然凝滞。孩子们像被火钳烫到般集体后缩，最小的那个踉跄跌坐，却死死捂住嘴不敢哭出声。这种应激反应，只有长期活在暴力威胁下的生命才会具备。馒头躺在青石板上，宛如降世的神迹。领头的男孩喉结滚动，突然野兽般扑出，抓过馒头首接塞进喉管，噎得眼球凸起也不松口。其余孩子这才化作饿狼扑食，指甲在石板上刮出刺耳声响。

"慢些，喝口水。"周凡蹲下身递过葫芦，水抽搐的胃部——这些孩子吞咽时连唾液都稀缺，干裂的唇瓣在馍馍表面留下淡淡血印。当周凡问及村长可在，最大的女孩突然剧烈咳嗽，半块未嚼碎的馍渣混着血丝喷在尘土里。她慌忙用手掌去捧，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属于孩童的麻木："春荒时就死了…周凡心头猛地一沉。

夕阳最后的血色余晖涂抹在村庄上，非但没有暖意，反而将破败渲染得更加刺目。他环顾西周，目光掠过那些黑洞洞的、毫无生气的茅屋窗口，最终落在一个倚着土墙的老农身上。老人枯瘦如柴，颤巍巍地拄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木棍，正用一把豁口的柴刀，极其缓慢、专注地剥着一截榆树粗糙的树皮。

周凡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腐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长期饥饿的酸败气息。他走上前，郑重地打了个稽首，道袍宽袖拂过沾染尘土的靴面：“无量天尊。老人家，贫道有礼了。”老农迟钝地抬起头，浑浊如泥潭的眼睛费力地对焦，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当目光触及周凡身上那件洗褪了色的青色道袍时，紧绷的肩颈线条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老农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嘶哑的声音：“道长…打哪来？是去…山上那破道观的？”声音干涩得像是沙砾在摩擦。“正是。”周凡尽量让自己的语调符合这个时代应有的沉缓，“贫道云游至此，见山中道可有道观，心有不忍，便暂住些时日，也算…寻个遮风避雨之所。”老农猛地一跺手中的木棍，激起一小蓬呛人的尘土，脸上深刻的皱纹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悲苦，“那观里的老道长，前些日子…就带俩小徒弟，包袱一卷就跑啦！说是要去蜀都投奔大庙…这兵荒马乱的鬼年头，哪还有香火？神仙都闭眼喽！”

老者剧烈地咳嗽起来，枯瘦的手捂住胸口，好一会儿才喘匀气，声音更低，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山外面…更不得了哇…贼人跟蝗虫过境似的，烧杀抢掠…官府？哼！”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用柴刀指向不远处一间几乎要倾颓的茅屋，茅草屋顶塌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内里，“那是我家…我儿子…才十六啊…前些天，官差老爷的马队冲进来，说征‘义兵’打蛾贼…锁链子一套脖子就拖走了…家里头，就剩我这把快散架的老骨头，还有个瘫在草堆里咳血的病老婆子…”浑浊的老泪再也兜不住，顺着他沟壑纵横、污垢沉积的脸颊滚落，砸在手中刚剥下的、苍白的树皮上，“这日子…唉…过一天…算一天…啃树皮…也快啃光了…”

周凡觉得这个时代肯定是汉朝。饿死在春荒里的村长、用柴刀与树皮搏斗的老人、被铁链拖走的少年、面黄肌瘦如惊弓之鸟的孩童——比任何史书冰冷的文字都更首接、更血腥地撕开了“民不聊生”的残酷真相！

这就是历史的车轮无法改变周凡蹲下身，从看似破旧的粗布褡裢里摸索着，实则悄然从布袋中取出了几个特意做旧的荞麦白面馒头——外表粗粝深褐，与这个时代粗粝的黑馍无异，扎实顶饿。他将这几个干的馒头轻轻放在老农颤抖的手心里。老农枯树皮般的手剧烈地哆嗦着，几乎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珍宝”。他浑浊不堪的眼睛死死盯着手掌中那几团散发着微弱麦香、带着奇异的食物。

“道…道长…这…” 他喉咙哽咽，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干瘪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表达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将馒头死死攥紧，紧贴在心口，仿佛要捂暖这冰窖般的余生。周凡心中五味杂陈，酸涩堵在喉间。他定了定神，问道：“无量天尊。老人家，贫道不上山了，前往洪雅县，不知该往何处走？路途几何？”

老农闻言一愣，布满污垢的脸上露出浓重的困惑，眉头紧紧蹙起，仿佛在费力搜索遥远的记忆：“洪雅…县？”他困惑地摇着头，稀疏的白发在晚风中飘拂，“道长怕是记岔了地名？小老儿活了这把年纪，只知山下百里之内，仅有个洪雅镇！沿着那条……”他用柴刀颤巍巍地指向屋后一条几乎被荒草荆棘彻底吞噬、仅剩隐约痕迹的小径在东北方向。

“…那条几乎没人走的野路子，钻山过涧，怕是得有八十里山路！荒僻难行得很呐！豺狼、劫道的…都说不准…”八十里山路！周凡心中猛地一凛。这个距离在现代，驱车不过区区个把小时。但在这东汉末年的深山莽林之中，道路断绝，荆棘丛生，猛兽潜行，甚至可能遭遇流寇，徒步往返一趟，恐怕需要耗费数日之久，凶险难测。他瞬间做出决断——今夜无论如何不能冒险赶路。

养精蓄锐，明日黎明破晓再启程。他看向老农：“老人家，贫道可否在贵处借宿一宿？” 老农自是千恩万谢地答应。昏暗的堂屋里，里间草铺上传来老妇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撕裂着夜的寂静。老农佝偻着背，叹息道：“老婆子…受了风寒，嗓子肿得水都咽不下…”

“可有热水？”周凡询问。老农忙不迭地去灶间生火烧水。趁着老人转身添柴的短暂间隙，周凡迅捷无声地从空间中取出一小盒块状板蓝根，去的包装盒整整10块，老农端着一碗滚烫的开水回来时，周凡接过热水，小心地冲入碗中。褐色的药液瞬间化开，一股混合着板蓝根特有的清凉草药气息与现代制剂微甜的清香，在这充满霉味和烟火气的土屋内奇异又突兀地弥漫开来。

周凡说道“老人家，将此药汤喂给婆婆服下，每日三次。这里还有九块‘红糖’，每次煎药放入一块。” 他将药碗和那包“红糖”一并递给老农。老农双手捧着那只破陶碗，滚烫的碗壁灼着他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也浑然不觉。他看着碗中冒热气、颜色怪异的褐色液体，又瞟了一眼油纸包里晶莹剔透、前所未见的“红糖块”，再嗅着空气中那难以形容、绝非寻常草药的奇异香气，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奇与敬畏。这定是道长仙家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