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事情，王富贵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死死扒住面前冰冷的审讯桌边缘。
“政府！政府啊！”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我这绝对是揭发！天大的揭发啊！”
“我这是立功！我要立功赎罪啊！”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反复念叨着。
“求求你们，赶紧去抓那些坏蛋！把他们都抓起来！”
“抓了他们，我就能立功了！我就不用挨枪子儿了！”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刚才还蔫头耷脑的王富贵，此刻像是被打了一针鸡血。
他觉得，自己刚刚吐露的那些信息，就是能让他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救命稻草。
他必须死死抓住这根稻草，哪怕上面沾满了泥污。
审讯室里回荡着他那沙哑而疯狂的叫喊声。
他急切地催促着公安，恨不得他们立刻就长出翅膀飞去抓人。
只有那些人被抓住了，他的“立功表现”才能真正落实。
求生的欲望，此刻在他心中燃烧到了极致。
他怕死，怕得要命。
听完王富贵的供述，吴建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背后可能牵扯着枪支走私案的线索。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向上级作了汇报。
电话那头，领导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
然而，希望很快就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
公安干警们按照王富贵提供的线索，秘密摸排了一整天。
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警服，脚底也磨出了水泡。
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那个所谓的小杨庄后面的山，根本不是一座两座山。
放眼望去，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一座挨着一座，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山林茂密，沟壑纵横，地形复杂得让人头皮发麻。
想在这样广袤无垠的山区里，找到一个具体的、不为人知的藏匿地点，简首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百倍。
那根“针”，就那么悄无声息地隐没在无边的“大海”之中。
负责搜寻的同志们回来后，一个个都累得够呛，脸上写满了沮丧。
这他娘的，实在是太难找了！
上级对这次调查也失去了信心，甚至觉得吴建国提供的情报，本身就是假的。
这让吴建国陷入尴尬的境地，肉眼可见的就是，上级对这次情报的重视程度明显下降。
市局的公安己经别召回了，县局的公安也开始放松了对线索的求证。
只有吴建国，还在坚持，只为了证明，证明情报是对的，线人是值得信赖的。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吴建国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却意外地出现了转机。
这天傍晚，王大有将董二癞的犯罪行为报到了他这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随王大有去逮捕了董二癞。
审讯室里，董二癞听着公安一条条列数他的罪状，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敲诈勒索，每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按照眼下这年头的法律，他犯下的这些事，掉脑袋那是板上钉钉的。
死亡的阴影，让他绝望，但他不甘心！
求生的本能，让他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要能留下一条狗命，让他干什么都行。
于是，董二癞彻底怂了。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像是竹筒倒豆子，把自己从小到大干过的所有坏事，无论大小，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那些鸡鸣狗盗的勾当，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他都毫无保留地吐了个干净。
他只希望能用这些“坦白”，换来一丝从宽处理的可能。
为了凑数，也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他甚至把自己那些狐朋狗友，特别是经常一起聚赌的赌棍们，一个不落地全都给供了出来。
什么张三李西王二麻子，他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快给交代清楚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此刻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当审讯的公安冷冰冰地告诉他，他交代的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根本算不上立功表现时，董二癞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急得抓耳挠腮，额头上的冷汗唰唰地往下淌。
难道，自己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同样烂到骨子里的赌友，小杨庄村的王金光。
那家伙，不仅好赌，还是个老毒鬼，毒瘾大得很。
董二癞记得清清楚楚，就在前几天，他们一起在暗地里推牌九的时候，王金光喝高了，曾神秘兮兮地跟他吹嘘。
王金光说，他最近接了一笔“大买卖”。
等这笔买卖一干成，他就立马卷铺盖到城里去，买大房子，天天大鱼大肉，吃香的喝辣的。
后半辈子，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当时董二癞听了，压根儿就没当回事，只当王光金是在吹牛不上税。
就凭王金光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还能有什么“大买卖”？
可现在，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董二癞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管他是不是吹牛逼，先把他供出来再说！
万一，万一真能歪打正着呢？
听了董二癞提供的这个线索，负责审讯的公安眼神微微一凝。
“大买卖”、“一辈子不用愁”，这些字眼，确实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个王金光，很可能真的牵扯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只是，这个线索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也无法确定是否与他们正在追查的枪支走私案有关。
吴建国得知这个情况后，略一思索，便做出了决定。
不管王金光的事情是否与枪支案有关，既然有疑点，就必须查清楚。
他决定，先不急着向上级汇报，而是立刻组织人手，秘密抓捕王金光。
等抓到人，核实清楚情况之后，再作下一步打算。
宁可白跑一趟，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当吴建国带着同事到达小杨庄村的时候，己经是后半夜了。
几辆公安的自行车，借着微弱的星光，悄无声息地驶进了偏僻的小杨庄。
他们轻轻敲了敲王金光家的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才把门打开一条缝。
那是王光金的婆娘。
吴建国亮明身份，询问王金光的下落。
那女人一听是公安，吓得脸色都白了，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她哆哆嗦嗦地说，王光金不在家，至于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看她那躲躲闪闪的眼神，吴建国就知道，她肯定没说实话。
就在吴建国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进去搜查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去哪儿了！”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他娘身后探出小脑袋。
他是王金光的儿子。
那孩子似乎并不知道大人们之间的紧张气氛，天真地说道：“我爸爸最近老是往后山跑。”
“他还跟我说，他在山上的一个山洞里藏了好多好吃的粮食呢！”
“爸爸说，那是储备粮，等以后家里遇到难事了，就可以把粮食取出来吃。”
童言无忌，却让吴建国的心猛地一跳。
深更半夜往山里跑，还在山洞里藏粮食？
这行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儿！
吴建国立刻意识到，这个山洞，很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关键地点！
他当机立断，决定让这个孩子带路，连夜上山去摸一摸情况。
他脸上挤出一丝尽量和蔼的笑容，对那孩子说：“小朋友，能不能带叔叔们去看看你爸爸藏粮食的山洞啊？”
然而，吴建国此刻并不知道。
他这一上山，等待他的，将是远超预料的凶险。
他更不会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就和那伙穷凶极恶的歹徒，在狭小的山洞中，打了个猝不及防的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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