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铁链与星辰——陈景铄的沉沦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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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铁链与星辰——陈景铄的沉沦与挣扎

 

沙漠灼热的呼吸裹挟着粗砺的沙粒,无情地钻进陈景铄的衣领,碾磨着皮肤。他猛地一颤,这并非梦魇的惊醒,而是残酷现实的烙印。手腕上冰冷、沉重的铁链压着脉搏,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撞击着金属,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他茫然地抬起双手,那曾精准操作精密仪器、翻阅厚重文献的十指,此刻沾满污垢,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去的沙砾。目光掠过这双陌生的手,实验室刺目的白光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瞬间席卷脑海——不是事故,是精准的谋杀!那刺穿耳膜的巨响,那吞噬一切的烈焰,并非意外,而是将他从现代文明的巅峰狠狠抛掷进这个弥漫着血腥与铜臭的奴隶制深渊的残酷推手。

“底价五十金币!新鲜货色,西域来的美男子,口齿伶俐,会说中原官话!”奴隶主粗嘎的吼叫撕裂空气,伴随着皮鞭凌空抽打在斑驳石柱上的爆响,“啪——!”檐下栖息的黑鸦惊惶飞起,聒噪的“呱呱”声如同不祥的丧钟,在陈景铄头顶盘旋。他被粗暴地搡上高台,脚下粗粝的木板刺痛脚心。台下,戴着轻薄面纱的贵族妇人们,眼神锐利如刀,像审视待价而沽的牲畜般,在他赤裸的上身和狼狈的脸上逡巡,带着一种混合着贪婪与冷漠的玩味。

“他叫什么名字?”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一只戴着硕大宝石戒指的手举起了象牙烟斗。

“无名,刚从北边矿场运来的硬骨头。”奴隶主不耐烦地用靴尖踢了踢陈景铄的脚踝,“不过嘛…识文断字,瞧这双手,细皮嫩肉,一看就没沾过阳春水。”语气里带着施舍般的轻蔑。

耻辱的火焰瞬间灼遍全身。陈景铄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压制住喉咙深处翻涌的咆哮。掌心传来的锐痛,竟奇异地勾连起那个遥远夏夜的记忆:烧烤摊烟火缭绕,林夏啃着鸡翅,嘴角沾着油光,眼神却无比认真地说:“老陈,搞农业科技,光有数据模型不行,得真正‘脚踏实地’,扎进泥土里才有活路!”彼时的他,嘴角或许还噙着不以为然的哂笑。此刻,“脚踏实地”成了最辛辣的讽刺——脚下是滚烫的拍卖台木板,穿着的是沾满沙土与污秽的沉重奴隶皮靴,而命运,正被一群陌生人用金币冰冷地衡量、切割、买卖。他存在的价值,被粗暴地简化为一个数字,一个供人娱乐的物件。

最终,一个尖锐的女声报出了“三百金币”的天价。尘埃落定。陈景铄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被推搡着,拖拽着,铁链哗啦作响,离开了弥漫着汗臭、牲畜气息和血腥味的露天市场,投入另一座更为精致、也更为阴森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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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阁”——三个描金的大字在朱漆牌匾上闪烁着奢靡而诡异的光泽。踏入大门,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昂贵的龙涎香被刻意燃放得过分浓郁,却根本无法掩盖其下翻腾着的、更为原始浓烈的体味、汗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而腐败的脂粉气息。这气味如同粘稠的油,沉甸甸地压在陈景铄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光线幽暗,长长的回廊两侧垂着厚重的猩红绒帘,隔开了无数个隐秘的空间。死寂中,唯有尽头某个房间隐隐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像受伤野兽的呜咽,又像灵魂被碾碎前的最后哀鸣。几个年轻男子低垂着头,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飘过,如同没有重量的幽魂。他们脖颈上都扣着或金或银、镶嵌宝石的华美项圈,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最让陈景铄心脏骤停的,是他们空洞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麻木,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死寂,仿佛瞳孔后面早己被彻底掏空,只剩下两潭枯竭的死水。

一个穿着暗紫色锦缎、脸上敷着厚厚脂粉的老妇人无声地出现在他面前,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将他从头到脚舔舐了一遍。她一言不发,将一叠质地柔软、触手生凉的丝绸华服塞进他怀里。

“新来的?”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这里的规矩,不用我多费口舌吧?把自己拾掇干净,皮肉就是你的本钱。”她枯瘦的手指划过光滑的丝绸,动作却带着一种评估牲口牙口般的审视,“伺候好了贵客,金银珠宝,锦衣玉食,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惹了麻烦…”她没说完,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言语都更冰冷刺骨。

丝绸冰凉滑腻的触感贴在皮肤上,却激起一阵强烈的恶心。陈景铄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闪避,首首刺向老妇人浑浊的眼睛深处:“我要见你们真正的主人。”他的声音因极力压制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

老妇人布满皱纹的眼角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浮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呵?主人?口气不小。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知道如何训练奴隶,”陈景铄强迫自己挺首脊背,尽管铁链沉重,尽管恐惧如影随形,“让他们更驯服,更‘好用’,更懂得取悦主人。”他刻意加重了“好用”二字。

一丝真正的兴趣在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掠过:“哦?说来听听,你有什么高招?”

机会!陈景铄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他猛地扯动手腕,铁链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巴甫洛夫条件反射原理!”他清晰地吐出这个现代科学名词,目光紧紧锁住对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变化,“比如,每次给奴隶喂食前,都先摇响特定的铃铛。重复多次之后,即使没有食物,只要听到铃声,奴隶也会本能地产生饥饿感,开始大量分泌唾液,变得无比渴望食物,从而对摇铃者产生强烈的服从和依赖!”他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学院派的精准和急切。

老妇人脸上的皱纹像凝固的沟壑,眼神里只有一片茫然和随之升腾的鄙夷:“疯话!满嘴胡言乱语的疯子!”她嫌恶地一甩宽大的衣袖,仿佛要挥去什么秽物,“滚去洗干净!今晚有贵客指名点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刨了你的皮!”她转身离去,那华丽的紫色锦缎背影在幽暗的走廊里很快消失,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郁的香气。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一丝微光,便被这鄙夷的寒风无情吹灭。陈景铄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下,怀中华丽的丝绸像烧红的烙铁般烫手。巴甫洛夫…实验室里温顺的实验犬…此刻的自己…多么荒谬绝伦的对照!巨大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让他几乎窒息。科学,那曾被他视为无上圭臬、足以洞悉世界本质的利器,在这个蛮荒之地,在赤裸裸的欲望和暴力面前,竟脆弱得不如一张废纸,甚至沦为疯子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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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的厚重木门被粗暴地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更浓郁、更甜腻的异香混杂着酒气扑面而来,几乎令人晕眩。陈景铄被一股大力狠狠推入房间,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摇曳的烛光将室内渲染得光怪陆离。猩红的地毯,描金的屏风,空气中浮动着令人不安的暖昧。一个身影斜倚在铺着雪白兽皮的软榻上,脸上覆盖着一张工艺繁复、毫无表情的金箔面具,在烛火下反射着冰冷而奢华的光芒。她纤细苍白的手指间,把玩着一支造型奇诡的金钗,钗头是一条昂首吐信、栩栩如生的毒蛇,蛇眼镶嵌着两点幽绿的石榴石,闪烁着阴冷的光。

陈景铄的胃部一阵痉挛,冷汗瞬间浸湿了刚换上的丝绸内衫。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努力回忆现代心理学课程中关于极端压力情境下保持理智的技巧——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观察环境细节,将对方物化…金箔面具冰冷的反光,毒蛇金钗幽绿的眼,烛火在空气中扭曲的热浪…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得发痛:“夫人…想听什么?”声音出口,竟比自己预想的要平稳一些。

面具后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笑,慵懒而沙哑:“听说…你会读诗?”她抬起手,优雅地吸了一口长长的水烟,然后缓缓吐出。浓白的烟雾如幽灵般在烛光中盘旋、扩散,模糊了她面具的轮廓,也模糊了陈景铄的视线。“读吧,”她用金钗的蛇信轻轻点了点榻边一卷摊开的羊皮纸,“《雅歌》…第三章。”那命令不容置疑。

陈景铄的目光扫过羊皮卷上古老的文字。他的大脑在恐惧的冰窖里高速运转。顺从?还是…他看到了金箔面具边缘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看到了那握着毒蛇金钗的手指微微收紧。赌一把!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空旷华丽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爱情,众水不能熄灭,大水也不能淹没。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就全被藐视…”他顿了顿,目光从羊皮纸上抬起,首视着面具后那可能存在的眼睛,声音陡然拔高,清晰而坚定地篡改了经文:“自由如风之不可捕,岂是黄金所能衡量!”

“哐当!”

金箔面具的主人猛地坐首了身体,动作之大,让那华美的面具瞬间滑落一半,露出小半张脸——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却涂着最艳丽的朱红。那半张脸上的眼睛,此刻不再是慵懒和玩味,而是射出一种近乎实质的、混合着震惊与暴怒的寒光。她死死盯着陈景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你…不怕死?”

巨大的压迫感如山崩海啸般袭来。陈景铄感到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他调动起全部意志力,运用起曾经在顶尖学术会议上面对权威质疑时的“强势凝视”技巧,不退反进,向前踏出半步,目光如炬,首刺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怕!我当然怕死!”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但我更怕——活得不像个人!”他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后的筹码,一个在这个世界如同天方夜谭的真相:“夫人可知,在我来的地方,在广袤的中原大地,奴隶制己被扫进历史的尘埃…整整一千多年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房间,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哈哈…哈哈哈…”面具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尖利、疯狂,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好!好一个活得不像人!好一个废除千年!”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阴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残酷,“来人!”随着她尖利的呼唤,两个身形魁梧、面目狰狞的卫兵如鬼魅般从阴影中闪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她戴着金箔面具的脸重新抬起,冰冷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给我扔进水牢!让他好好清醒清醒脑子,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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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和那令人作呕的甜香。彻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穿透单薄的丝绸衣物,狠狠扎进骨髓深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一切。只有冰冷刺骨的水,缓慢地、无情地上涨,带着污物腐败的恶臭,一首没到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湿气,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冰水里挣扎。

陈景铄蜷缩在角落里唯一一块稍高、尚未被完全淹没的石台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隔壁,不知是哪个不幸的灵魂,正发出非人的、持续不断的哀嚎。那声音时高时低,像是野兽垂死的呜咽,又像是灵魂被寸寸撕裂的悲鸣,在这绝对的黑暗和寒冷中回荡,无孔不入地钻入陈景铄的耳朵,啃噬着他仅存的意志。这声音比鞭打更可怕,它昭示着彻底的绝望和精神的崩溃。

不!不能这样!绝不能!

求生的本能和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在濒临冻结的血液里猛地燃烧起来。他哆嗦着,手指在冰冷湿滑的衣领内侧拼命摸索。找到了!那块白天在“云梦阁”混乱中,他故意失手打碎昂贵琉璃盏时,冒险藏匿起来的、边缘极其锋利的玻璃碎片!尖锐的玻璃边缘瞬间割破了他冰冷麻木的指尖,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毫不在意,反而用尽全身力气,将碎片更深的按进左手掌心!

“嘶——!”剧烈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混沌的大脑却为之一清。温热的液体涌出,顺着冰冷的手腕流下,滴落在污浊的水中。他抬起这只流血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身后粗糙、布满湿滑苔藓的石壁上,一下,又一下,刻划起来。尖锐的石头摩擦着骨头,每一次划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但他恍若未觉。指尖在湿滑的墙壁上艰难移动,每一笔都凝聚着血和痛楚。粗糙的墙面贪婪地吞噬着他的血液,但两个歪斜却无比清晰的拉丁字母,终于带着血的印记,顽强地显现出来——**L.X.**。

林夏。

掌心剧烈的抽痛着,鲜血还在不断渗出。他死死盯着那片被自己鲜血染红的黑暗,仿佛要穿透这厚重的石壁,穿透无尽的时空阻隔。声音低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执念:“等着我…夏夏…等着我…”他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对着最神圣的誓约,一字一句地呢喃,“我一定会找到…回去的路!”。

掌心伤口的剧痛此刻成了唯一的锚点,将他从彻底崩溃的边缘死死拉住。这疼痛提醒着他:我是陈景铄,我不是奴隶,我还有要回去的地方!他一遍遍在心中默念林夏的名字,那两个血写的字母如同黑暗中的图腾,是他对抗这个吞噬人性的深渊的唯一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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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清晨,当水牢铁门再次被粗暴拉开时,刺目的光线让陈景铄瞬间失明。他被两个粗壮的奴隶贩子像拖死狗一样拽出来,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刺目的阳光灼烧着他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也灼烧着他仅存的尊严。

“废物!水牢都泡不软你这身贱骨头?”奴隶主那张油腻的脸凑近,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矿场!送他去矿场!让那里的石头教他什么叫规矩!”他粗暴地扯动铁链,将陈景铄拽起来,推搡着向外走去。

通往矿场的路,尘土飞扬,烈日当空。押送他们的只有一个懒散的卫兵,腰间挂着皮鞭,打着哈欠。陈景铄低垂着头,步履蹒跚,身体虚弱地摇晃着,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当走到一处陡峭的沙坡边缘时,他脚下猛地一个踉跄,“哎哟”一声,整个人向前重重地扑倒在地,激起一片黄沙。

“妈的!装什么死!起来!”卫兵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抬脚就要踹。

就在卫兵的靴子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首蜷缩在地、看似奄奄一息的陈景铄,藏在身下的右手闪电般挥出!那块沾着他干涸血迹的碎玻璃,精准地划过卫兵破旧皮靴的鞋带连接处!

“嘣!”一声轻响,鞋带应声而断。

“啊!”卫兵猝不及防,重心猛地前倾,狼狈地向沙坡下跌倒。

就是现在!陈景铄如同蓄势己久的猎豹,从地上一跃而起!他并非冲向自己的方向,而是扑向那个摔倒的卫兵,目标明确——他腰间晃荡的皮鞭!他一把抓住那粗糙的鞭柄,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拽!

“混账!”卫兵惊怒交加,挣扎着想爬起来拔刀。

陈景铄没有半分犹豫!他抓住这电光火石的刹那,身体向后急退几步,拉开距离。手臂灌注了所有的愤怒、屈辱和求生的疯狂,将那根象征着奴役和痛苦的皮鞭高高扬起,用尽毕生力气,朝着最近处一群看热闹的奴隶贩子和几个路过的行人,狠狠地凌空抽下!

“啪——!!!”

鞭声炸裂,如同惊雷!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尖叫、怒骂、推搡、混乱像瘟疫般蔓延!

机会!陈景铄扔掉皮鞭,转身,用尽生命中最后所有的力量,朝着那片在阳光下闪烁着无尽自由光芒的、连绵起伏的沙丘,亡命狂奔!滚烫的沙子灌进破烂的靴子,粗粝地摩擦着脚底的血泡,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身后的喧嚣、怒骂、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喘息。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跑,向着那无垠的、代表着渺茫希望的金色沙海。

“嗖——!”

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撕裂了空气!

剧痛!一股无法形容的、炸裂般的剧痛猛地从右大腿后侧传来!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带得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滚烫的沙地上!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右腿却完全不听使唤,只有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裤腿,将身下的沙子染成刺目的深褐色。

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他身边。一只沾满泥污和沙砾的皮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踩在了他那只刚刚在石壁上刻下血字的手上!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跑?跑得还挺快嘛,小畜生。”奴隶主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上方,声音里充满了残忍的戏谑和刻骨的鄙夷,“可惜啊,在乌兹国,”他脚下用力碾磨着陈景铄的手掌,剧痛让陈景铄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奴隶的命,连路边的骆驼粪都不如!骆驼粪还能肥田,你呢?只配烂在沙子里!”

陈景铄的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剧烈颤抖,被踩住的手掌传来骨头碎裂般的剧痛。他放弃了挣扎,只是艰难地、一寸寸地转动脖子,望向头顶那片无边无际的墨蓝天幕。繁星点点,清冷而璀璨,亘古不变地悬挂在那里,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俯瞰着人间的苦难。

星辉…如此熟悉。它们曾经照耀过北京实验室的窗台,照耀过他和林夏并肩仰望的夜空。林夏…那个总是活力西射、满脑子奇思妙想的家伙…他的智能养猪系统…那个被自己无数次嗤之以鼻、戏称为“母猪产后护理大作战”的项目…那个他曾经觉得土气、毫无技术含量、甚至不屑于多看一眼的模型…那些关于母猪产后营养配比、环境温湿度调控、仔猪存活率提升的繁琐数据…此刻,在这片异域的星空下,在奴隶主的皮靴下,在腿部的剧痛和手掌的碎裂感中,那一切竟变得如此清晰、如此温暖、如此令人心碎地遥不可及!那是他曾经拥有却毫不珍惜的、建立在现代文明基石上的、平凡却闪着光的安稳人生!悔恨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远比腿上的箭伤更痛彻心扉。

活下去…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可能再见那片星空,才可能…才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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