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微微侧着头，耐心地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连一丝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
他没有推开她。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那过分亲密的距离。
还有那个英语老师孙静。
年轻漂亮。
沈轩几乎是她办公室的常客。
每次去，孙静都笑得眉眼弯弯。
不是塞给他一瓶酸奶，就是递给他一块小点心。
那熟稔自然的态度，哪里像是师生。分明更像是姐弟，或者……别的什么。
尹如梦越想，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就烧得越旺。
她咬着嘴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很好。
沈轩。
你这个中央空调，西处留情的渣男。
……
次日。
上午第二节是英语自习课。
孙静走进了教室。
她今天穿了一条浅蓝色的印花吊带裙。
外面罩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防晒开衫。
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像一朵盛开在夏日里的矢车菊。
她将手里的教案放在讲台上。
“这节课自习，大家把昨天发的卷子拿出来做。”
“有问题的可以来问我。”
她的声音清甜温和，像山间流淌的清泉。
沈轩抬起头，目光恰好落在她身上。
他笔尖一顿，忽然开口。
“孙老师，今天真漂亮。”
孙静的脸颊上飞快地掠过一抹红晕。
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嗔怪地瞪了沈轩一眼。
“就你话多。”
沈轩笑了笑，手肘撑在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老师你这样子，说十八岁都有人信。”
这句话的分量，显然比刚才那句“漂亮”要重得多。
孙静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这次是真真切切的红，从脸颊一首蔓延到耳根。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用老师的威严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少贫嘴，赶紧做题！”
说完，她便有些狼狈地转过身去，假装整理讲台上的东西。
沈轩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低下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试卷上。
只是那黑色的笔尖，却在纸上久久没有落下。
……
放学后。
整个校园瞬间从沉寂中苏醒，变得喧闹起来。
沈轩的座位，再一次被围得水泄不通。
“沈轩，这道题的第三个步骤我还是没看懂，你再给我讲讲呗？”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将卷子推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还有我还有我！这个语法点，为什么用过去完成时啊？”
另一个短发女生也不甘示弱地挤了进来。
沈轩被夹在中间，只觉得耳边全是莺莺燕燕的声音。
而负责今天值日的尹如梦，正拿着扫帚，站在教室的后门。
她看着被女生们簇拥在中心的沈轩。
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他永远都是这样。
众星捧月，游刃有余。
尹如梦胸口起伏着，手里的扫帚被她捏得咯咯作响。
她用力地将地上的垃圾扫成一堆。
打扫完成后尹如梦深吸一口气。
将扫帚往墙角一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不看了。
眼不见心不烦。
她推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在她拐过一个路口的时候。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突然从旁边的小巷子里冲了出来。
尹如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猛地捏住了刹车，同时向旁边急打方向。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自行车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向一边。
尹如梦整个人也跟着摔了出去。
膝盖和脚踝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擦过，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而那个闯祸的小男孩，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一溜烟地跑掉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尹如梦趴在地上，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出来有一大片擦伤。
鲜红的血液正从伤口里不断地渗出来，染红了白色的袜子。
委屈。
愤怒。
疼痛。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向她袭来。
她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响起。
“尹如梦？”
尹如梦猛地抬起头。
逆着光，她看到沈轩正站在她面前，微微皱着眉。
看到他，尹如梦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所有的委屈和怒火，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冲着他吼道。
“你看什么看！”
“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的吗？”
“你不是有很多女生围着你吗？怎么，终于有空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用尖锐的刺来伪装自己的脆弱。
沈轩被她吼得一愣。
他只是刚送走最后一波问问题的同学。
准备回家，恰好路过这里。
没想到会看到她摔倒在地。
他本是好心上前询问，却被劈头盖脸地一顿抢白。
沈轩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还有那副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的表情，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也冷了下来。
“神经病。”
说完，他便不想再多做纠缠，转身就要走。
看到他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尹如梦彻底慌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别走！”
她的声音里带着哀求和恐慌。
沈轩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尹如梦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
“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脚……我的脚擦伤了，流了好多血……”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呜咽。
沈轩沉默了几秒钟。
他终究还是转过了身。
他蹲下身，视线落在她血肉模糊的脚踝上。
伤口不深，但面积不小。
混着灰尘和沙砾，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他轻轻叹了口气。
尹如梦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沈轩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他没有再看尹如梦，而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在在吗？”
他的声音，瞬间变得柔和下来。
“我这边有点事，可能要晚点回去。”
“你先自己回家吧，不用等我了。”
“嗯，路上小心。”
挂掉电话后，他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
他弯下腰，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扶了起来。
然后，他朝尹如梦伸出了手。
“起来。”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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