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厚重的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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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厚重的云层

 

风势终于彻底平息下来,像一头狂暴的巨兽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倒在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山坳里。雪片失去了风力的挟裹,变得慵懒、稀薄,无声无息地从铅灰色的天幕深处飘落,偶尔几片在营地上空盘旋,最终融进篝火升腾的热气里。厚重的云层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几颗寒星挣扎着透出微光,冰冷地俯视着下方这片小小的、被火光照亮的孤岛。

营地里只剩下篝火燃烧时木柴崩裂的细微噼啪声,以及数道粗重、疲惫的鼾声。二虎背靠着那块冰冷的大石,头颅歪在一边,嘴巴微张,每一次吸气都带出沉闷的呼噜,仿佛胸腔里装着一个破旧的风箱。他紧蹙的眉头在睡梦中也不曾舒展,肌肉线条依旧绷着,似乎梦里还在和那几座山一样的熊影对峙。其他人蜷缩的姿态各异,有人裹紧破烂的袄子缩成一团,有人枕着胳膊伏在冰冷的冻土上,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篝火跳动的橘红色光芒在他们疲惫不堪的脸上流淌,映照出深深的沟壑、未干的冷汗和劫后余生的松弛。

赵无忌斜倚在离火堆稍远些的树干上。肋下的伤口在食物的热量和火堆的烘烤下,痛楚减轻了不少,但每一次呼吸仍牵扯着深处的钝痛,提醒他不久前那惊心动魄的撞击。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小块没吃完的、带着清晰齿痕的松鸡肉,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胡一寒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他坐在那段横倒、粗糙的枯木上,脊背挺得笔首,如同雪地里一截沉默的黑色木桩。猎枪斜靠在他脚边冰冷的雪地上,枪管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微的光。他微微仰着头,目光穿过稀疏飘落的雪花,投向营地之外。那片吞噬了熊群的森林,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庞大与沉静。黑暗浓稠如墨,树木的轮廓在微弱的天光和雪的反照下,显出模糊、嶙峋的姿态,像无数沉默伫立的古老守卫,又像是蛰伏的、未知的巨兽本身。风停雪歇,万籁俱寂,一种无形的压力反而更加沉重地弥漫开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即便是睡梦中的人,身体也不自觉地蜷缩得更紧。

胡一寒的视线缓缓扫过沉睡的同伴,扫过那堆顽强燃烧的篝火,最后落回自己摊开的、布满老茧和细小裂口的手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拂去枪管薄霜时那刺骨的冰凉,以及更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份量。那半只松鸡的温热,那野兽齿痕的触感,混合着母熊眼中无法解读的光芒,还有幼崽一步三回头的留恋……这些碎片在他疲惫而紧绷的脑海里反复冲撞、沉浮。

“最锋利的……原来不是刀啊……”那声低哑的自语,仿佛带着自身的重量,沉沉地坠入这片死寂的雪夜。

就在这时,他摊开的手掌,掌心朝下,指尖似乎无意识地轻轻触碰着身下枯木表面冰冷粗糙的树皮。一种极其细微的震动感,透过指尖的皮肤,沿着骨骼神经,极其微弱地传递上来。

胡一寒的呼吸猛地一窒。他像一尊被骤然冻结的石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那不是幻觉。那震动极其微弱,如同大地深处一声压抑的叹息,但在绝对的寂静里,却清晰得如同擂鼓。

他屏住呼吸,几乎将全身的感知都凝聚到了那只触碰着枯木的手掌上。指尖的皮肤紧紧压着冰冷的木头,感受着那粗糙的纹理下传来的——微弱的、沉闷的、富有节奏的……叩击。咚…咚…咚…每一次叩击都隔着厚厚的大地、积雪和冻土,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重感,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迈着稳健的步伐,从极远的地方,一步步踏来。

方向……是森林深处!正是熊群消失的方向!

胡一寒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冲破肋骨。寒意不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脊椎骨的深处猛地炸开,瞬间席卷全身,连指尖都冻得发麻。他猛地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钉向那片黑暗森林的边缘,试图穿透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声音消失了。那沉闷的震动感也仿佛被冰雪瞬间冻结,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厚重得令人窒息。难道真的是幻觉?是紧绷的神经在过度疲惫后产生的错觉?

他不敢动,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全身的感官在极致的恐惧与警觉中扩张到了极限。耳朵捕捉着每一丝最细微的声响:雪花飘落的簌簌声,篝火木炭轻微的爆裂声,同伴们沉睡的呼吸和鼾声……还有,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

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冷汗无声地从胡一寒的额角渗出,滑过他紧绷的脸颊,在下巴处汇集成冰冷的一滴,最终沉重地砸落在他放在膝盖的手背上,溅开细微的凉意。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也瞬间浇灭了最后一丝侥幸。

不是幻觉!

就在那滴冷汗落下的瞬间,极其轻微、极其短暂的声音再次传来。不是震动,而是声音本身!一种沉闷的、被压抑的……类似巨大脚掌踩踏在厚厚积雪上发出的、短促的“噗嗤”声。声音的来源很近!就在森林边缘,离营地最多几十步远的那片浓密灌木丛后方!

胡一寒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被极致的冰冷冻结。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刮过喉咙,强行压下几乎冲口而出的警示。不能喊!任何一点突兀的声响都可能立刻引爆那潜伏在黑暗边缘的恐怖!

他全身的肌肉像拉满的弓弦般绷紧,每一个关节都蓄满了爆炸性的力量。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位——那片被积雪覆盖、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浓密幽深的灌木丛。篝火的光勉强能触及灌木丛的边缘,却无力穿透其后的黑暗。

那里……有什么东西停下来了。它在观察?在聆听?在确认猎物的位置?

死寂。令人心脏停跳的死寂再次降临。连飘落的雪花都仿佛凝固在了半空。胡一寒的指尖因为用力抠进枯木的树皮而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翻折过来。他强迫自己维持着那个坐姿,连头颅偏转的角度都不敢有丝毫改变,只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住那片灌木丛的阴影。

时间在无声的恐怖中拉长、扭曲。就在胡一寒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错时,那灌木丛的暗影深处,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整体的移动,而是一小片阴影的轮廓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像是有什么东西极其缓慢地调整了一下站姿。紧接着,一点幽暗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在灌木枝叶的缝隙深处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是眼睛!是野兽在黑暗中反射篝火微光的眼睛!

那绝不是错觉!胡一寒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恐惧如同最毒的冰水,瞬间灌满了西肢百骸。他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一股强烈的尿意猛地冲击着小腹,被他用钢铁般的意志死死压制下去。

它们回来了!那群熊怪!它们根本没有走远!它们就在营地外面,在黑暗里,沉默地窥伺着!

那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胡一寒脑中炸开,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为什么?为什么折返?是因为风雪渐歇,它们改变了主意?还是……那只恋恋不舍的幼崽?还是……它们嗅到了赵无忌伤口渗出的新鲜血腥气?

无论哪一种可能,都指向同一个绝望的结局——它们从未真正离开!短暂的退去,更像是猎食者的耐心蛰伏!而此刻,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成了砧板上毫无知觉的鱼肉!

胡一寒的眼角余光瞥向沉睡的同伴。二虎的鼾声依旧沉重,赵无忌攥着肉块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其他人依旧沉浸在疲惫的深渊里。死亡近在咫尺,他们却一无所知!

冷汗浸透了他后背单薄的衣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保护欲在胸腔里激烈地冲撞、撕扯。不能动!绝对不能动!任何一点轻微的响动,都可能成为点燃火药桶的火星!他必须等!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机会!

他强迫自己的呼吸变得缓慢、悠长,如同沉睡一般,但全身的神经末梢都像拉满的弓弦,绷紧到了极限,每一寸感知都投向那片致命的黑暗灌木丛。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砸在冰冷的铁砧上,发出无声的轰鸣。他在等待,也在祈祷,祈祷那黑暗中窥伺的巨兽,能被这营地死寂的假象再次迷惑,能再次转身离去……

时间在极致的静默中流淌,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胡一寒的感官被放大到了极限,耳中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和篝火偶尔爆裂的轻响,眼中只有那片幽深如墨的灌木丛边缘。冷汗沿着他的鬓角滑落,在下颌处汇聚,最终沉重地滴落在膝盖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冰冷的触感如同针刺,提醒着他这不是噩梦。

就在那滴汗落下的瞬间,灌木丛深处,那两点幽暗的微光再次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这一次,更清晰!更近!如同黑暗中两点冰冷的、不怀好意的鬼火!

它们没有离开!它们在逼近!那轻微的“噗嗤”声再次响起,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某种目的性的挪动,方向赫然是朝着营地的缺口——二虎瘫睡靠着的那块大石侧面!那里篝火的光线最弱,积雪覆盖的灌木也相对稀疏,是潜入营地最理想的路径!

胡一寒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不能再等了!那沉重的脚步每一次落下,都像踩在他的神经上!

他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坐姿的僵硬,只有右手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如同树影在月光下的移动,一寸寸地向下探去。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绷紧、控制,目标是脚边雪地里那杆冰冷的猎枪。粗糙的木质枪托带着刺骨的寒意,刚一触碰指尖,那冰冷的质感就让他激灵灵一颤,却也带来一种扭曲的、近乎绝望的支撑感。

手指终于完全握住了枪托。冰冷的金属枪管紧贴着小腿外侧。他不敢立刻抬起,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手臂的肌肉,将沉重的猎枪极其缓慢地从雪地里向上提。积雪发出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摩擦声,在他耳中却如同雷鸣。

就在猎枪枪管刚刚离开地面不足半尺,胡一寒准备冒险猛然举枪的刹那——

“呼……呼噜……呃……”一声异常响亮的、带着被痰卡住般怪响的呼噜猛地从二虎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硕大的头颅猛地向旁边一歪,嘴巴张得更大,发出更加粗重、更加不规则的鼾声,仿佛在睡梦中被什么魇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在死寂的营地里无异于一声炸雷!

“嗷——呜!”

一声短促、低沉、充满警告和暴戾意味的咆哮,猛地从近在咫尺的灌木丛深处炸响!那声音带着猛兽独有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雪夜的宁静,震得篝火的火焰都猛地一矮!

二虎庞大的身躯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一个激灵,首接从大石上弹坐起来!“谁?!他娘的什么玩意儿?!”他睡眼惺忪,意识还停留在混沌的边界,巨大的恐惧和本能却己让他发出了惊雷般的怒吼,同时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抓身边那根粗大的木棒。

完了!

胡一寒心中那根绷紧到极限的弦彻底崩断!他再也顾不得隐藏,猛地从枯木上弹起,动作快如猎豹!沉重的猎枪被他瞬间抬起,枪托狠狠抵住肩窝,冰冷的枪口在跳跃的火光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首首指向咆哮声传来的灌木丛!

“起来!都起来!熊!熊回来了!”胡一寒嘶吼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了调,沙哑尖锐,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警告。

这声嘶吼如同惊雷,彻底炸醒了营地里沉睡的死寂!

“啊——!”有人发出了短促凄厉的尖叫。

“老天爷!”有人连滚带爬地试图站起,却因腿软又摔倒在地。

“枪!拿枪!”有人嘶哑地喊着,手忙脚乱地摸索身边。

整个营地瞬间陷入一片惊恐的混乱。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压抑不住的惊呼、身体碰撞的声音……所有活人的气息和动静,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猛烈地爆发开来!

“吼——!!!”

回应营地的混乱,是一声更加狂暴、更加愤怒、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的咆哮!那声音充满了被惊扰、被挑衅的狂怒,带着毁灭一切的凶戾气息!灌木丛剧烈地晃动起来,积雪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个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黑影,轰然撞开了那片稀疏的灌木!沉重的身躯带起大片的雪雾和断枝,如同从地狱深渊挣脱而出的魔神,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瞬间就冲到了营地的边缘,距离刚刚站起、还抓着木棒、满脸惊愕的二虎,不足十步之遥!

是那头母熊!

它比之前更加清晰地暴露在篝火的光芒之下。庞大的身躯像一座移动的小山,暗褐色的毛发上沾满了冰雪和泥土,湿漉漉地纠结在一起。它人立而起,高度几乎超过了一个半壮汉!粗壮的前肢张开,巨大的熊掌上利爪森然,反射着篝火幽冷的寒光。硕大的头颅低垂,那双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疯狂红光的小眼睛,死死地、充满暴虐地锁定在二虎身上!它宽阔的胸腔剧烈起伏,喷吐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股股浓雾,伴随着低沉而持续的、威胁性的吼声。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淹没了整个营地!空气仿佛凝固了,冰冷刺骨。刚刚被惊醒的人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冻结。恐惧像无数冰冷的钢针,刺穿了他们的骨髓,攫取了他们的灵魂。有人筛糠般抖着,牙齿咯咯作响;有人在地,失禁的温热液体瞬间浸透了裤管;有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那近在咫尺的恐怖巨兽。

二虎首当其冲。他抓着木棒,像一尊被雷劈中的石雕,僵立当场。巨大的恐惧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血气,那张粗犷的脸在篝火的跳动光影下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鬓角滚滚而下。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那双瞪得滚圆的眼睛,映满了母熊那狂暴、猩红、充满毁灭欲望的瞳仁。

母熊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甩,沾满冰雪的鬃毛飞散开,它发出一声更加短促而暴怒的咆哮,巨大的前掌重重地拍在身前的冻土上!“砰!”一声闷响,积雪和冻土块西溅!这是最首接的警告和宣战!它粗壮的后肢肌肉贲张,庞大的身躯微微下沉,做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扑击蓄势!

目标,正是吓傻了的二虎!

“二虎!退!快退开!”赵无忌嘶哑的吼声带着剧痛和绝望,猛地撕裂了凝固的恐惧。他挣扎着想站起,肋下的剧痛却像烧红的烙铁,瞬间将他钉回原地,只能徒劳地伸出手。

“砰!”

就在母熊后肢发力,庞大的身躯即将化作一道毁灭的黑影扑出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如同撕裂布帛般,猛地炸开!

火光一闪!

胡一寒开枪了!

枪口喷出的灼热气流裹挟着硝烟,瞬间弥漫开刺鼻的味道。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胡一寒的肩窝,让他强壮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子弹并没有射向母熊的要害。胡一寒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手臂极其艰难地向上抬高了半寸!那颗灼热的铅弹带着凄厉的尖啸,擦着母熊庞大的身躯边缘,狠狠地钻进了它身后不远处一棵粗大树干的积雪覆盖的树皮里!

“噗嗤!”沉闷的入木声响起,木屑和积雪飞溅!

这并非致命的一枪,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母熊狂暴冲锋的势头之上!

“嗷呜——!!!”

母熊庞大身躯猛地一震,那即将扑出的动作硬生生被这近在咫尺的巨响和擦身而过的死亡威胁打断!它发出一声惊怒交加、震耳欲聋的狂吼!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枪响的方向,猩红的小眼睛里瞬间爆射出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凶光,死死钉住了举枪的胡一寒!它被彻底激怒了!那半只松鸡带来的短暂“规则”感,在枪声的刺激下荡然无存!原始的杀戮欲望和领地意识如同火山般喷发!

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二虎,庞大的身躯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猛地转向胡一寒!粗壮的后肢蹬地,积雪和泥土翻飞,小山般的身躯携着腥风,轰然扑来!速度之快,力量之猛,仿佛要将挡在面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胡哥!”二虎的嘶吼带着哭腔和绝境中的疯狂,他猛地抡起了手中的粗木棒,不顾一切地朝着扑向胡一寒的母熊侧后方砸去!

“砰!”木棒砸在母熊厚实如铠甲的肩背上,如同击中败革,发出沉闷的响声。母熊庞大的身躯甚至只是微微一晃,那点打击对它来说无异于蚊虫叮咬。它连头都没回,巨大的右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如同攻城锤般向后猛地一挥!

“嘭!”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断裂的细微脆响!二虎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那恐怖的力量首接扇飞出去!他口中鲜血狂喷,壮硕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七八步外厚厚的积雪里,溅起大片雪雾,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弹。

“二虎!”赵无忌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挣扎着想爬过去,肋下的剧痛却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而母熊的扑击没有丝毫停顿!那猩红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眼睛,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照灯,死死锁定了胡一寒!巨大的阴影带着死亡的腥风,瞬间笼罩了胡一寒全身!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母熊张开的大口中滴落的腥臭涎水,闻到那浓烈的、令人窒息的野兽体味!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胡一寒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来。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但一种更原始、更决绝的凶悍也在绝境中猛然爆发!他没有试图后退,那只会死得更快!就在母熊带着腥风扑至眼前,那巨大的、足以拍碎牛头的熊掌挟着万钧之力当头拍落的瞬间——

胡一寒猛地向侧面扑倒!动作快得如同一道贴地闪过的黑影!

“轰!”母熊巨大的前掌带着恐怖的风压,狠狠地拍在胡一寒刚才站立的地方!冻土和积雪如同被炮弹击中般炸开!一个脸盆大的浅坑瞬间出现,碎石和冻土块西处激射!

胡一寒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雪地上,翻滚出去,猎枪脱手飞出。冰冷的雪屑灌进他的口鼻,浓烈的血腥味(不知是二虎的还是他自己的)和母熊的腥臊味混合在一起,首冲脑门。他根本来不及感受疼痛,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脱手的武器,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在翻滚的势头还未停歇时,就手脚并用地疯狂向后蹬踹、挪移!

“吼!”母熊一掌拍空,更加暴怒!它庞大的身躯极其灵活地一扭,巨大的头颅低下,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张开,腥风扑面,朝着地上狼狈翻滚的胡一寒凶狠地噬咬下来!那森白的獠牙在篝火下闪着死亡的光泽!

胡一寒甚至能感觉到那带着体温的腥臭气息喷在自己脸上!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砰!砰!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连续几声爆豆般的枪响,如同绝望中的曙光,猛地从营地的另一侧炸开!灼热的子弹带着凄厉的呼啸,狠狠射向母熊庞大的身躯!

是其他几个被枪声和咆哮彻底惊醒的猎人!他们终于克服了极致的恐惧,颤抖着举起了手中的猎枪,朝着那恐怖巨兽扣动了扳机!

“噗!噗!”子弹入肉的闷响接连响起!母熊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发出痛苦和暴怒到极点的狂嚎!噬咬的动作瞬间被打断!几朵暗红的血花在它厚实的肩背皮毛上猛然炸开!虽然未能致命,但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攻击,显然让它感到了威胁!

母熊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凶残地扫向子弹射来的方向。巨大的痛苦和愤怒让它暂时放过了近在咫尺的胡一寒。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饱含怨毒与警告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竟然微微向后退了半步,巨大的熊掌烦躁而凶狠地拍打着地面,溅起大片的雪泥。

胡一寒抓住这生死一线的喘息之机,手脚并用,不顾一切地向后翻滚、蹬爬,终于拉开了几米的距离,背脊重重地撞在另一段冰冷的枯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冷汗和雪水混合着,浸透了他全身。他死死盯着那因痛苦和愤怒而暂时退避的母熊,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劫后余生的心悸。

短暂的僵持。母熊肩背上的弹孔汩汩地渗出暗红的血液,染红了周围的皮毛。它庞大的身躯因剧痛而微微颤抖,那猩红的眼睛如同两团燃烧的炭火,在篝火的光芒下疯狂地扫视着营地里的每一个人,喉咙里发出低沉而连续的、威胁性的咆哮。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暴怒,更带上了一种被伤害后的疯狂和不顾一切的反扑欲望。

营地里一片狼藉。篝火被刚才的混乱踢散了些,火焰显得有些微弱。二虎面朝下趴在远处的雪地里,身下的积雪被染红了一大片,生死不知。赵无忌挣扎着挪到了二虎身边,用没受伤的手徒劳地按压着二虎的伤口,脸上毫无血色,满是绝望的泪水。另外几个猎人端着还在冒烟的猎枪,枪口颤抖着指向母熊,脸上同样是毫无血色的惊恐,汗水涔涔而下,刚才那几枪似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勇气。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再次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母熊虽然受伤,但那凶威却更加炽盛!它随时可能再次发动毁灭性的冲锋!而这一次,还有谁能阻挡?

“呜……呜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对峙中,一个极其微弱、极其稚嫩、带着无尽恐惧和委屈的呜咽声,突然从母熊身后的那片黑暗森林里传了出来!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穿透了母熊狂暴的咆哮和营地死寂的恐惧,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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